2008/12/14

那些流逝時光教我的事

依然金黃耀眼的晨曦,依舊高亢嘹亮的歌聲,仍是屹立不搖的房舍;不同的是迎面吹來的金風不再溫暖,空氣中的濕溽氣味不再嗆鼻,留下的只是一方濃烈的鄉愁。

依舊是成功嶺,依舊是川流不息的人潮穿梭在烏日站。只是一齣齣上演的劇碼依舊,人來、人往,但演員一波又一波的更迭,看戲的觀眾亦逐漸老去。而時光之流不停歇的將路上的人們以光速把大家向前送去,用一種毫不留戀的態勢。

人們,是有情的,縱然在快速流逝的歲月中,我們仍拼命的、努力的、用盡氣力的試圖把一些甜美、一絲苦澀、一分回憶,用我們的方式,可能是鑿在岩壁,可能是邀月賦詩,可能是秉燭為文,可能是手撫快門;只是期待在稍縱即逝時,留下些什麼。

金黃灑落,帶來了1億5000萬公里外的熱力,鼓舞了冬日中酣睡的旅人。凝視著日頭,頃刻間忽有紙醉金迷之感,訪若只見唐玄宗大宴賓客、酒酣耳熱;又見聞天祥在幽閉深闕中,疾筆振書。但見,101中的觥籌交錯,看守所內的為文作記,何嘗又不是景物雖非而人事依舊呢?

而我在此舉筆,不過也只是胡言亂語一番。恣意仰臥在落葉紛飛的的土地上,仰望著斜陽投射映在楓葉上紅的、黃的、綠的,更有的是一束束光芒射過樹隙,彷若上天傳來的旨意,讓我登時流連其中,久久不能自己,宛在仙境般徜徉在藍天、楓林中,那份氤氳、迷濛,而我在當中迷失了...

溫暖的空氣中釀著巧克力的芬芳,黃暈的光芒染在沁著笑意專注的臉龐,親切殷勤的招呼著往來的顧客。

「我想試吃這個看看」,「那個也可以試試嗎?」此起彼落的聲音穿梭在一間小巧而溫馨的糖果屋中。

「妳有想過這家店的老闆是用怎麼樣的心情開這家店呢?」

「我有想過耶!」答話者的臉上漾出欣喜興奮的神情,「老闆可能是因為自己很喜歡做這些東西,也喜歡吃,而且不是想把他經營的很大。就可能只是把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別人吧!」

「會被嘲笑的夢想,才值得去實現!」我倒是覺得,與其擔心被別人嘲笑,倒不如可以把自己的理想落實在一方小天地中,讓這一小塊地方的人也能分享著跟自己一樣的喜悅。

啜飲著香醇咖啡,沈醉在口中逐漸消溶的巧克力帶來的幸福感,依偎著交流彼此內心的悸動;也許,一個溫柔的擁抱,能消融冰封的玫瑰。

2008/11/30

某一天@醫院

迎面撲來的油墨味,斗大而聳動懾人的標題,耳邊隆隆而刺耳的鑽牆聲,不斷叫號的診間數字,不絕於途的看診人潮,醫院是這麼建構起來的。

如果說一碗排骨飯的芳香多汁,筍絲的脆口清爽代表著兩百公里外的質樸忠厚;那麼,台北譁眾取寵的光鮮招牌,似乎怎麼也掩不住難吃而不能下嚥的無味餐點。

在台北。我們吃東西部僅是看招牌是否夠炫目奪人,更要試著從其他的徵象來判斷,這家店是否真材實料到令人滿意。比如說,吃飯前先看PTT上的美食板板友推不推薦,排隊的人潮多不多,身邊的親友們是否曾吃過...等等。但到了大漢溪以南的地區,似乎這套準則不再那麼適用。招牌,只是吸引過路客或外地人的方式,在人聲雜沓、人來人往的台北,的確是個有效招睞顧客的招數。但是,在純樸小鎮中,商業化的手法並不適用;這裡的商業型態,是以打著口碑與口耳相傳,是用一種百年樹人的心情來做生意。店面的光鮮亮麗、窗明几淨、招牌奪目不是好吃美味的保證,而是每日吃飯時間一到,大排長龍的人潮正以強而有力的證據向大家宣示,「我們這間絕對是好吃的!」
似乎,金玉其外是現在商業化下必然的產物,自己的膚淺與怯懦,必須要以外在的方式來證明、吹捧自己所沒有的那份自信與內涵。就如同SSCI、EI、SCI這些評鑑大學的指標一般,是否因為缺乏民族自信心,而亟需透過別人來證明自己呢?台灣人,妳其實不差。

十一月十七日

發現,原來只有寫作才是治療我鄉愁與愁緒最好的方式。
今天,當大肚山腰的風依然吹拂,日頭以不怎麼毒辣的態勢,在綠蔭的阻攔下,也只得俯首稱臣。而在台北盆地那端,牙科的器械依然以規律而高頻刺耳的聲響運作著。醫師仍如同面每一個冰冷機器般,口裡冷冷喊出,「31,現在以9mm植體植入」,「幫我拍41跟43」,此起彼落的叫喚聲正井然有序的應和著。如果說醫師必須對每一個病患病患保持冷靜而幾近冷血的態度才能使其完美無瑕的完成手術,那麼對病人及病人家屬似乎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殘酷。

特別是,當手術台上躺著的是妳母親之時,是妳的至親血肉之時。其實,我明白每個人所接受的苦難,皆是源於每個人不同的業(karma),有不同的功課必須完成。但是當面前是妳自己的至親摯愛,我不知道、也沒有把握能把自己的平等心處理得那麼好。

身體依然不自由,思想於靈魂卻能穿越命令的禁錮、堅實的圍籬,而使我自在的遨遊於人間。看著一個又一個影子在單槓上奮力的掙扎著,想著這究竟是為自己、為別人、為國家,還是只是...只是為了生存顯的更有意義、不致虛度而做出的無聊可笑之舉?

或許在我簡單腦袋中,無法理解這錯綜的道理,只能夜夜在鼾聲、長官斥喝聲中,試圖讓自己在一成不地日子中,找到一絲喘息的空間。

2008/11/02

最遙遠的距離

「懇親那天,一大早爸媽就來了。他們帶了好多水果跟好吃的東西來,我真的很感動...」這是我在會客那天,看著坐對面的同學,在信紙上寫的字句。
其實,當兵除了少了點自由,多了點紀律,其他的好處就是作息正常、生活規律,好像在上一年份的體育課。
偏偏我這個人一路從國中、高中、大學,都不愛上體育課,這下好像是給我超級大補課一般,一次讓我把過去欠的都補回來。
懇親,是一個星期以來,最令人期待的一件事。但懇親之後,卻讓我感到,無比的無能。
當我們所有人到了懇親場地等候領出,我只是漠然的聽著其他人的號碼,依序帶著欣喜的眼神,向報到台奔去。晌和,喊到我的號碼,我已經記不情那時的情緒了,好像是興奮、好像是緊張、好像是不安。帶著雜陳的情緒,大步向前。
只是我不知道,當我見到家人的那刻,心情竟是如此的不能平復。
如果說習慣會成自然,那麼當我見到爸爸不再青春、媽媽是顯得那樣瘦弱,而我自己卻不能做任何事情來阻止時間的逝去,我意識到人是多麼的無能。是的,當兵使人成長,但是這種成長是身體上的強健、意志上的磨練,但卻無法攔阻父母的老去。
Human being is mortal.任誰也無法改變人終將一死的命運,只是,令人感到難過的是,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但卻因為十幾二十年的相處及血脈相連,把你的生命跟其他幾個人如此緊緊相連。
是的,我們成長、我們茁壯,可是當自己覺得力氣越大、能力越強之時,這才發現,蚍蜉不足以撼樹的道理。「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所有的虛實或許是由「空」所發展出來。所以,「應無所住」,才是讓自己最強的道理吧!

2008/09/30

料理鼠王-Le Festin-饗宴

French lyrics
Les rêves des amoureux sont comm’(e) le bon vin
Ils donn(ent) de la joie ou bien du chagrin
Affaibli par la faim je suis malheureux
Volant en chemin tout ce que je peux
Car rien n’est gratuit dans la vie
L’espoir est un plat bien trop vite consommé
A sauter les repas je suis habitué
Un voleur solitaire est triste à nourrir
A un jeu si amer je n’peux réussir
Car rien n’est gratuit dans…
La vie… Jamais on ne me dira
Que la course aux étoiles; ça n’est pas pour moi
Laissez moi vous émerveiller et prendre mon en vol
Nous allons en fin nous régaler
La fêt(e) va enfin commencer
Sortez les bouteilles; finis les ennuis
Je dresse la table, de ma nouvell(e) vie
Je suis heureux à l’idée de ce nouveau destin
Une vie à me cacher et puis libre enfin
Le festin est sur mon chemin
Une vie à me cacher et puis libre enfin
Le festin est sur mon chemin
English lyrics
Dreams are to lovers as wine is to friends
Carried through lifetimes, (and) spilled now and then
I am driven by hunger, so saddened to be
Thieving in darkness; I know you’re not pleased
But nothing worth eating is free
My hope is a banquet impatiently downed
Impossibly full, now I’ll probably drown
Many thieves’ lives are lonely with one mouth to feed
If giving means taking, I’ll never succeed
For nothing worth stealing is…
Free at last; won’t be undersold
Surviving isn’t living; won’t eat what I’m told
Let me free, I’ll astonish you; I’m planning to fly
I won’t let this party just pass me by
The banquet is now underway, so…
Bring out the bottles; a new tale has spun
In clearing this table, my new life’s begun
I am nervous, excited; (oh) just read the marquee!
A lifetime of hiding; I’m suddenly free!
My dinner is waiting for me
A lifetime of hiding; I’m suddenly free!
My dinner is waiting for me

2008/09/07

那些親戚教我的事

如果說情侶彼此纏綿擁抱的距離是一種滿足與圓滿,那麼同樣是在上課上班途中跟人擠沙丁魚的肌膚之親,恐怕是一種浩瀚星空、廣漠無垠的孤獨...

中華民族講「關係」。還記得我國中要畢業的時候,國文老師對我說,「有關係沒關係,沒關係有關係」。當時的我聽的懵懵懂懂,過了些許十日後,才慢慢體會出這句話的無限深意。

出門在外,遇到陌生人遞上名片,「唉呀!妳也姓陳?」,「是是是,咱們是本家呢!」就這樣的一來一往間,將原本好似在地球最遙遠兩端的陌生人,突然拉近了十萬八千里。這樣的情形也會在陌生朋友的聚餐場合中,彼此相互介紹時,總不免帶上一句,「我是北大不動產系的學生」,這樣一句話,或許就會引起,「喔!我知道我的阿姨的女兒也是讀那裡,現在二年級妳認不認識?」或是「喔?那妳對妳們系友最近的新聞有什麼看法?」再或者是「對啊~你們系上的那個陳老師是我家樓下的鄰居!」這些對話,正生動的描繪出我們中華民族,處處講關係,攀親帶故。

對外是如此,對內的親朋好友更是明顯。對照西方對於親戚亦直稱其名,但是當西方遇上東方可就不是這麼回事。常常在一些港片上看到作媽媽的,讓去國外唸書回來的小孩看到了叔叔,說,「快!叫UNCLE」,就能看出中華文化入人之深。小的時候,看到了爸爸的姊姊,要叫姑媽。但是看到姑媽的丈夫卻要用閩南語叫「姑丈(Goh-Diune)」。對年紀小小的我來說,中文跟閩南語混雜,就會覺得這句姑丈叫的好像是用日文在講話一樣奇怪。

親戚,是一種倫理網絡所架構出來的人際關係。他比起朋友來說,關係上緊密,但是實質上卻是一年到頭可能只見個一次面。在我的鄉下老家,那是一個「陳姓」居住的村落。所有的人見了面,一定都是妳的親戚。所以這邊叔公長、那邊嬸婆短,但事實上,小孩子可能搞不清楚這些名詞所帶給他的意義為何。

「阿明啊,恁母帶恁爸去看病,先來阮家吃午餐!」姑姑喊著,這個是我們都市人常懷念的「鄉下溫情」。一天街上來了戲班子,蹺課出來看的正興高采烈時,突然當頭棒喝,「阿明!你怎麼逃課來看戲,挖麥跟恁母講」,這同樣的也是平常有難照顧你的姑姑所言。然而,這是都市人看不到的「監視」。

其實,「親戚」之所以會出現,那是因為一個家庭內的年輕成員,透過結婚而跟其他的家庭有了連結。就好比一個家庭內的兄弟姊妹,男的娶太太,女的嫁老公,一家四個兄弟姊妹,會把五個家庭拉在一起。本來一個單純的家庭,就要融入其他四個不同的家庭文化。

在民間信仰中,祭祀祖先是一家凝聚力的象徵。女生嫁出去在傳統觀念上是潑出去的水,自然沒有問題;但換做是男生,如果不祭祀祖先就會有很大的問題。一家兄弟同祭祖先自是常態,但當兄弟各自成家後,各有自己的家庭。特別在父母過世後,如果弟弟要把祖先分出來,把牌位請回自己家中的神龕上祭祀,這就會被人說成是可能要「分家產」或是「兄弟不同心」的情形。

在這樣的環境中,「人言可畏」是一句讓人深刻體驗的話。在緊密的親戚村落中,所有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時無刻被看到、聽到、察覺到。而這樣的觀察,就會變成上面所說的姑姑的角色一樣,她可以把她的發現當作是茶餘飯後的話題,跟左右的親戚都講一次。但相信大家都有經驗的是,最後當她的發現在親戚間繞了好大一圈後,一天走在街上的大嬸婆問,「聽說你買了一台百萬名車?」這個問題回到妳耳裡。妳會從椅子上摔下來,然後用嚇一大跳那種眼神說,「我本來只是買了十萬塊的車!」

兄弟姊妹間還有的現象,就是當弟弟是么男,其他都是自己的兄姊時,弟弟會陷入一個困難的無限回圈。儒家文化中,「長兄如父、長姊如母」,孔子有云,「入孝出弟」,所以孝順父母,是無論如何都要謹守的本分。因此,當遇到哥哥要你借他一百萬,姊姊也要你借她一百萬,可是手上卻只有一百萬時,妳要怎麼辦?哥哥是爸爸,姊姊是媽媽,爸媽所說的話都不能違抗。結果,留著弟弟夾在當中,裡外不是人。這是傳統家庭中,很容易見到倫理下的拉扯,最後這個中間人卻因為兩邊都無法得罪,卻委屈了自己。

在此種親戚關係中,大夥兒講話也分外直率,因為是自己兄弟姊妹,一家人自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而自然的,也會把這些家庭成員結婚後的各自家庭,也當作是「一家人」。但其實這裡有個問題,哥哥的太太這家跟妹妹的丈夫這家其實本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家。但卻透過婚姻的「關係」,好像血緣上也是一家親,自然就視為一家人了。偏偏,這兩家卻在根本上有的本質的差異。於是,妹妹的丈夫總是喝酒賭博來借錢,哥哥的太太是高知識份子,見狀便冷冷的說,「那是沒讀書的人,話都講不清楚,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或是哥哥的太太很愛畫畫,但姊姊的丈夫對她卻不以為然,「那麼愛畫畫,都不懂他在畫什麼,我看他是畫暈了她!」

其實,上面說的沒唸書瞧不起、畫什麼鬼畫符,種種現象都常見於每天的朋友閒談中。只是,把他放在「親戚」的關係中,更顯的活生生、血淋淋。讀書人唸書,不就是為了要經世濟民。但看看當下,卻是念越多書的越瞧不起沒唸書的;讀過小學的瞧不起沒唸書的,讀博士的瞧不起念大學的。唸書,本來是要用自己所習得的知識,用「同理心」去幫沒有受教育、或受較少教育的人,設身處地的幫他們想出解決事情的辦法。但讀越多書,卻變成了一道門檻,用自己豐厚的知識,把別人拒於千里之外。究竟是不是因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之觀念造成今日的結果,還是問題出在人本身的個性呢?因為「文人相輕」也不是第一天才出現的事情。

書念越高,就是越朝向「做研究」。做研究是什麼呢?以我側面的觀察,應該是指用嚴謹的研究架構、方法論、研究工具、文獻探討,來證明自己的說法是真確的。固然,必須先有嚴謹的根基,依附其上的知識與討論才能夠有所價值。但有時候會聽到一些話、看到一些事實,論文口試只是在測試你獨立做研究的能力,看你的研究架構解的對不對、排版有沒有走位,但最後研究的內容反而成為次要的東西。在此我不批判研究本質,因為做研究本來就是要先看基本功紮不紮實。但如果變成「只看」基本功,而棄「內容價值」於不顧,是不是又有失偏頗了?

再言講別人畫畫是鬼畫符,我想其實也是見多不怪了。我有個朋友,在開會的時候總是喜歡確認會議程序,討論開會的決議合法性。很多人都覺得他很奇怪,總是在意這些枝微末節的東西,反而誤了開會大事。於是,就把他說成是「外星人」。人很可怕,可怕在於我們會運用群眾暴力,會把不屬於我們這群人、或是我們所不理解的人,把他推出去。把他歸為,「鬼畫符」或是「外星人」一群。

即便我現在像個沒事人,在這邊冷靜的抽絲剝繭這些親戚與人際間的關係,但事實上,我內心是惶恐的。因為我正試著衝破一個禁忌的牢籠,一個「囝仔有耳無嘴」的窠臼。因為我竟敢指著這些長輩、親朋好友,說著他們這血淋淋的一面,這在儒家文化中是不允許的。有時候,當你試著跟父母講理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聽到父母說,「還在那邊硬嘴硬舌的,書讀那麼多是讀到喀拉背(背部)去了!」有時候,也許你只是試著跟父母去溝通、討論觀念,但是,父母卻硬生生的用著他的「權威」,把你的觀念一口否決。因為,我們的社會文化,是不容許違抗父母的。

寫到這兒,我想引蔣勳在《孤獨六講》一書中用的例子。中華文化背叛父母的故事就是《封神榜》中,哪咤割肉還父、割骨還母。哪吒違背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以為只要把自己的身和骨還給了父母,就可以擺脫父權母權的控制。但在西方的希臘神話,伊卡羅斯(Icarus)那個不聽父親警告他的翅膀是蠟做的,因此要避開熱否則會融化。因而絕對不能飛太高,否則碰上太陽就會招致死亡。但是伊卡羅斯不聽勸,他想好好的試試看自己的能耐、好好的飛一次,即便最後死亦無憾。因為,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相對於伊卡羅斯,哪吒後來失去肉身,直到遇到太乙真人幫助他化身蓮花。最後用長矛來一棒打碎父親的廟宇,這是很大的顛覆父權的動作。寫這些,只是為了說明我們在華人社會下,要突破倫理父母的枷鎖是多麼艱辛,是要承受多大的孤寂感。還記得我開頭說的,情人的依偎與公車上的沙丁魚嗎?兩者都是緊密的靠在一起,卻讓你又不同的感受。

事實上,兩者沒有不同。你,永遠是孤獨的你。正如同對抗倫理、對抗權威,甚至,對抗自己的孤獨。當只有你自己認清了自己的能力、地位,你才能把自己放進這個大環境架構中,清晰審慎的辨明你的所言所行是否真正合宜。在情人的相擁間感受到的滿足,其實只是自我疆界的崩潰,誤以為他是另一個人圍繞著你旋轉。

其實,做愛後的空虛感,能證明你是孤獨的。

2008/09/06

台北。漫遊

在歷經兩小時四十分的蜿蜒漫長等待,以及一小時五十分爭先恐後、渾身解數、無所不用其極的貼身肉搏之後,在空氣中帶著潮濕但不如溽暑悶熱的夜晚時分,離開歷史博物館。

如果說是米勒引起這樣的風潮,或許也可說是另一種精神文化的進展。人聲雜沓的街道,在深夜的安撫籠罩下,也將酣然入夢。城市的公共運輸系統安分的運作,公車的夜間獨行、捷運的刺耳警示音,似乎還掙扎著告訴大家這個城市還勉強撐著眼皮子,還未入睡。

從歷史博物館徐行至捷運中正紀念堂站,不過時多分鐘的光景。還在路上跟妹妹猜拳是要搭公車、還是捷運,輸了兩次的我,只好不情願的進入捷運站。拜科技之賜,一進入捷運站,只消抬頭一望LED告知開往新店車輛的時刻,比對當前時間,太好了!還有餘裕可以慢慢走下月台,按著指定的時間,從容踏上夜歸的旅程。

公車可就沒有這樣的閒適,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忐忑的算計著每班車從總站發出的時間,在算計著從端點站折返到上車點的時間。就好比在賭場中豪賭一把,在有車與沒車中,用能否安然回家賭上一把。但,搭公車是能從招牌霓虹的閃爍不再,路上商家鐵門緊閉,感受到這個城市的作息。搭捷運只能從月台上的時間,得知現在是什麼時刻。這隻地底蛟龍,無從自人數多寡來分辨現在是白天或黑夜,亦無從自車上乘客的沈睡與否判斷。唯一可以告訴妳這是白天還是黑夜,可能只能從空氣中是否摻和了汗水不宜人的氣味來告訴妳,這個城市已經歷經了一日的疲憊,準備睡了。

晚安了台北,早安了明天。

「嗶嗶嗶嗶...」指揮交通的手沒停過,忙完東西向的車流,急忙讓南北向的在起跑線上準備衝刺的車輛,放行起跑。城市的一天,是這樣揭幕的。囫圇吞了早餐、喝了牛奶,準備好一夜儲備的精神氣力,開始發光發熱。穿過人行道,平常過馬路,可是走路的人最大,但這會兒誰也顧不了妳,車陣就在過馬路的人縫間,近身穿越。

一到捷運站入口,感覺到迎面而來的風越來越強烈,心中盤算著是否是要搭乘方向的列車,只好一股勁的,三步併做兩步,來到收票口,看著過去的車輛不是自己要搭的,才鬆了口氣,但又看到LED顯示要搭的車剩30秒後進站,另一場衝刺又旋即開始。踏進捷運,找到自己能夠安身的角落站定,到達目的站前的旅程,是讓自己喘口氣。張望著四周的乘客,有的帶著耳機沈醉在自己的小世界,有的看著香辣聳動的爽報,有的則是低頭閉目養神。其實,白天跟黑夜的捷運,是沒有分別的。到了目的地下車,他是目前台北捷運的交通樞紐,所有的轉換在此匯聚。只看所有離開車廂的人群,跟著魔似的向前奔去,即使在手扶梯的快速輸送下,人們仍不滿足的在上頭狂奔,試圖再為自己爭取多些時間籌碼。

準備下到板南線的月台,電扶梯已經停擺,原因是尖峰管制。在電扶梯的輸送下,會把一波又一波的人潮送進已經站滿人的月台,為了防患未然可能的意外,反而快速輸送的電扶梯,竟諷刺的要停止運作。眼前的景象是嚇人的,黑壓壓一片的人潮,幾千雙焦急的雙眼,盯著到站時刻顯示幕,期待下班車就能把自己從這泥淖中救走。列車來得很快,但是每班車只能讓排隊的人潮前進五六步,然後看著每列車廂滿到門口的人,甚至有擠進去後被推出來的人,用著欣喜與失望的眼神,看著列車離去。

排隊的人,是滿到對面候車閘門的。只看著捷運月燈箱廣告,「台北捷運在Nova及CoMET所有25個會員系統中,臺北捷運系統運轉可靠度蟬聯世界第一」。是吧,可靠的系統,讓我們沒有任何喘息的藉口,不會有路上塞車,不會公車拋錨,不會紅綠燈故障,我們的生活在這些可靠的專家系統的建構下,每個人也成為齒輪中的一環,精準的在每個齒槽間頃軋著。

這樣的人潮,在一列車的駛進,所有人彷若看到渾沌中的明燈,用欣喜的眼神巴望著他的到來。他是一列調度的空車,只見人們一擁而上,在頃刻間將列車塞滿,月台上仍留下數百雙沒落的眼神,駛去。列車是能裝下兩千兩百人的,這也說明著,方才黑壓壓的一片恐有兩千五百雙眼睛,盯著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列車,卻帶不來一點兒希望。

目的地到了!我匆匆逃離列車,巴望著趕緊離開月台,衝刺離開收票閘門。不過,我闖關失敗了。感應的卡片偶會失靈,我焦急慌忙的拿出卡片,抵擋著後方不斷湧來,數十雙不耐煩的眼神,試圖趕緊逃出這令我難行的關口。轉個彎出到了地下街,還不到營業時刻的地下街,燈光灰暗,只有廣告電視傳出刺耳的叫聲,聲嘶力竭的證明他的存在。

提起腳步,向上攀爬,邁向久違的陽光、光明的出口。我,經歷了半個小時的地底戰鬥,完成了這趟,

台北。漫遊

2008/08/30

巨輪

功利主義的巨輪
轟隆隆的向前滾動

錢來、人往
快、快、快,還要更快

一嵌又一嵌的齒輪無情的向前頃軋
人們在齒輪前奔跑、求生
只求在這殘酷舞台中多苟活一秒

殘喘在巨輪之轍旁
驚覺剛剛在狂奔逃命中
好像踏過了無數體力不繼的身軀
齒輪上鮮紅濕漉的光澤正窺視訕笑著一切

2008/08/21

那些生命教我的事

其實,我很不喜歡吃燒烤跟吃到飽。除了看起來有像電影「神隱少女」中,小千的父母因為貪吃給神明的食物,而變成了豬的陰影外,更主要的是,因為你會看著帶著血淋淋的肉,盛盤上桌。

每次看到豬肉,就會讓我想起小學的時候,因為因緣際會到了台糖的南部電宰豬肉場參觀。那是一次很沒有「警覺」的參觀,一行大人魚貫依序從養豬場進入,當我正看著一隻隻可愛的豬仔向前走,來到了一處柵欄,並伴隨著淒厲的叫聲。我這才發現,苗頭不對了。

穿過塑膠隔簾,正目睹一隻豬的後腳被吊在鐵鍊上,拉起一百八十公分高後,突然一個聲音,豬就不動了。當我才意會過來那是電擊後,吊起的豬仔順著軌道,來到一個大池子,旁邊站著兩個人手上拿著電鋸。發出尖銳的嘶吼聲,突然剛剛被電昏的豬仔好像受到驚嚇,又醒了。

令我震驚的一幕出現在我眼前,屠夫(持電輪刀的人)也顧不得豬仔驚醒後的掙扎,拿起刀就對準咽喉部位插入,俐落的轉了一個三角形,抽出。滾滾紅血就這樣迸發出來,「收集入池子的引流孔,凝固後就是豬血」,導覽員專業自負的介紹著。就這麼看著,隨著那股「紅」流逐漸變小,也看著豬仔因缺血而逐漸失去生命力,兩眼空空洞洞的凝視前方。經過半圈的生產線作業,十步之遙的活豬,在我面前已是對半頗開的「兩塊豬肉」。若被吊起的豬仔沒有被電死而驚醒後,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被活剝的同類,以及三分鐘後的自己。

接著又穿過另一層塑膠隔簾,此時的我已經無心再參觀,可以想見的就是在針對可用的內臟支解分裝,把變成兩半的豬仔,運用庖丁解牛的技術,分裝成一小盒一小盒,不同部位標示的商品,準備出貨。前後其實不超過半個小時。

先行回到簡報室的我,看到接待人員已煮好一鍋貢丸湯,等回來的大家享用。心有餘悸的我,凝視眼前的貢丸湯,與方才腦海中活蹦亂跳的豬仔,一點胃口也沒有。

最近一兩年,自己的伯父過世,高中同學死去,因此參加了兩次告別式。雖然一個是傳統民間信仰,另一個是天主教,但似乎能仍在當中找到共通。哭的聲嘶力竭的親友以及不可勝數的輓聯。我一直覺得,告別是應該是辦給活人而非死人,因為日子會繼續下去,而往者已矣。這一場哭的呼天搶地的告別式,是用來撫慰活人的心。然後,讓久久難以相聚的親友們,因為一個生命的消逝,而體會到生命的可貴。甚至,讓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因為看在死者的面子上,勉強的點頭照面,虛應故事。

不可勝數的輓聯,是另一個令我感到有趣的地方。什麼功在鄉里、痛失英才,也許有些時候與事實不符,但人都死了,好像也不會有人去在意這些,讓這些收到輓聯的家屬爽一下也好,反正,送輓聯的人也多是達官貴人,上下交相賊後,也是能做點名聲。告別式為什麼大家都會來,正是因為這輩子也就只有這麼一次為他送行的機會,所以,就衝著這最後一次而來。想來也是令人唏噓不已。

生命存在的價值,是當你發現原來他也有逝去的那天,才開始存在。從別人的死去,認識到自己生命的意義。就像電宰豬的那個場景,原來我們的成長茁壯,是要建構在其他生命的死去,才成就今日的自己。偏偏我們已經在高度異化的社會分工中,感覺不到自己是奪去另一個生命的劊子手,因為我們也只是憑藉著自己勞力所賺取的金錢,來換得讓自己飽食之物。

更甚者,我們還對這塊肉品頭論足,讚嘆這塊肉生吃的口感宛如冰淇淋,就這麼綿密的化在嘴裡。透過了高度精細的分工,殺豬、殺牛、殺雞、殺鴨、殺鵝的那種罪愆,似乎就能稀釋到原諒自己的程度。

當聖嚴與單國璽兩位宗教大師都面臨到死亡,一個拒絕換腎,一個坦然面對肺腺癌。兩個人只是淡淡的表示,若其生命的逝去能換得大家對生命意義的思考,這也就值得了。生命這一課,是需要其他生命的犧牲,來得取經驗。但若能引起大家回想與反思,那些死去的豬仔與親人們,他們在天之靈相信也足堪告慰...



延伸閱讀˙聖嚴與善國璽對談紀實
http://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122603

2008/08/20

那些司機教我的事

前幾個星期打算把家中的老爺車開去定期檢驗,算算他也十四歲了,跑起來還是相當威猛,除了耗油量跟跑起來一樣凶猛以外,其他都還不錯。

該說汽車定期檢查是政府的德澤呢?還是說是讓修車廠有源源不絕的生意?拿我家的老爺車來說好了,排氣基本上每次都不會過,所以需要一些「必要」的手段,才能讓他驚險過關。煞車阿什麼的,自然就是時間到該換就換。

所以照例,每半年的定期檢驗到了,想說就就近到木柵的定檢廠看看。可惜來的晚了,檢驗配額用完只好摸摸鼻子去內湖檢查去了。

從木柵到內湖,可以先上信義快然後走麥帥二橋。說到麥帥二橋,就不禁讓我想到以前北部最威風的一條路就是「麥克阿瑟公路」。那可是為了紀念偉大將領、中國之友,麥克阿瑟統帥,而將現在南京東路六段到基隆的孝二路,命名之。不過,隨著新路不斷建設,這條路的威名也不再風光。甚至在多年前中山高引道改建,也把麥帥橋拆了。不過現在倒是弄了麥帥一橋、麥帥二橋,也許有補償意味。

下了信義快,轉往府前地下道上環東,就在到了地下道一半的地方,內車道已經發生車禍,所以只好向外切出,然後再趕緊找機會切回。不過前方車陣已經不容許我切回了,於是只好等綠燈起步看看能否再切回,不然要上橋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就在內車道車陣緩緩移動,看到了空間準備切回時,已經探出的車頭卻發現後面一輛計程車司機絲毫沒有要讓我過的跡象,所以只好趕緊停住。但計程車司機似乎很不爽我搶他車道的感覺,硬是向前衝,最後的景象變成,他從後面撞我的照後鏡。他的照後鏡都撞了收進去。

氣呼呼的司機下車直理論,「你是什麼意思!!」,一副作勢要打人的樣子,並指著與照後鏡無關的車側膠條上兩道微小的刮痕說,「你給我撞傷了!」其實,撞到了賠償就了事,但我不懂他為什麼可以那麼的「不爽」,不爽到一副要幹架的樣子,並且指著明明沒有撞到的地方說我撞到了。這時候深切的感受到,原來人長的太文弱,就是等著被欺壓。後來,司機在我的示弱下,也就氣呼呼的走了。

自然,這是一趟不太愉快的旅程。

前幾天搭公車,已經是夜晚時分,剛與朋友聚餐分手從忠孝復興附近搭上了74路。這條線有坐過的朋友,大概也都知道司機的慣性。車子行經羅斯福路進入公車專用道,不巧這路線在此處重疊的死對頭278正好開在他前面,公車專用道又不能超車,只得慢慢的跟在他後面。說真的,應該要感謝278的幫忙,不然這趟車應該坐起來會如同雲霄飛車一般刺激。

公車專用道在師大分部後結束,兩台車在興隆路前的紅燈停了下來,只聽74路公車司機打開車門,扯大了嗓門,向隔了兩車道的278司機叫囂,「你什麼意思?你在搖啊!(意思是慢慢晃載客人)你今天怎麼給我搖,我改天就給你搖回來!」

其實,開公車很辛苦吧,我想。

昨天,因為膝蓋不聽使喚,去到博愛路作復健,正在等著過斑馬線,看到了一對老夫妻正等著招計程車。一輛計程車緩緩駛來,正準備停靠,正有一輛新一點的車從右前方超過去,硬生生的擋在第一輛車前,車門對準了老夫婦。只見被搶客的車,繞到載客的計程車前面,降下了窗戶,用一副「十萬伏特」的凌人殺氣,狠狠的瞪了那司機,悻悻然開走。

其實,開計程車真的很辛苦吧,我想。

今天,我收到了市長信箱的回覆,「經查您投訴司機,並無競速行駛與停車購買檳榔情事,在車道暫停一分鐘,是因為有名婦人詢問車輛行駛路線後又未上車所造成之誤會。」

其實,我投訴的司機,確實因為不甘後面一般同路線的車硬生生超前,於是玩起了公車版頭文字D,搶在進入公車專用道前,搶回他的優先載客權。也確實,到了某一站,狂按喇叭,示意檳榔攤老闆趕快把檳榔拿上車。

其實,開公車真的也很辛苦吧,我想。

一次,從東湖坐284回家,扎扎實實是從五點上車,坐到七點下車。回家算了一下公車單向停靠62站,來回停靠124站。如果不計紅綠燈,每次公車停靠重新起步要換檔3次,也就是一趟車下來左腳要踩離合器372下。但是計入紅路燈造成的停靠,我想500次以上的左腳動作,應該是逃不掉的吧。還要再加上親口報站名124次,與回應乘客的謝謝與詢問。

確實,開公車真的很辛苦。

不管是公車司機、計程車司機,這些在道路上討生活的人們,每天就像到了殺戮戰場。必須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殺紅了眼,賺取那微薄的薪資,讓一家老小度日。司機的性格,也許是這個社會百業的縮影,只是他來的更真實、更殘酷。無論你開的是公車、計程車、野雞車,每天睜開眼睛,所追求的只是三餐溫飽。而如何得到這三餐的溫飽,就是在吐氣、吸氣、生氣與火氣間,憑自己本事,艱困求生。

拳頭,是在不文明、沒有法治的社會中,解決問題的方式。也許,現在看起來是非常粗暴的,但是,當我們進入這個禮教馴化、文質彬彬的年代,我們血液中潛藏著數千年前的暴戾之氣,似乎沒有因為外在的教養而從遺傳中剃除。反而,靜靜的隱沒在潛意識中,左右著我們逞兇鬥狠的趨力。無論是拿著衝鋒槍在戰場殺敵的士兵,還是拿著筆一聲令下前進戰區的總統,並不會因為殺人方式的不同,而相對高雅。

好像,火車司機最不會生氣吧,應該是他的火都在車上了...

2008/07/21

那些天災教我的事

718水災的前一天,不到六點晨起,正走向浴室盥洗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眼前出現氤氳的博物籠罩大地,萬物披上薄紗。只見東昇朝陽的光芒,從樹葉與枝幹的縫隙間,猶如數道筆直的箭,從中穿透出來。

登時間,我被眼前的景致所攫住,一動也不動的貪婪享受這寧靜中的和煦與安寧。當我從這股迷人的金光回神時, 只見地上的螞蟻大軍,匆匆行軍向遠處移動。

「暴風雨前的寧靜」,是人們常說的一句話,但是我總算是親身體會。到了下午,雨不停歇的下。入夜後也未見平息,只知是徹夜的風強雨急讓我難以成眠。


早上還沒六點,迷濛中被事務長搖醒,只說是要開始撤離停車場的車。台中新社中和街這個地方,三年前就有過淹水滅頂的歷史,後來為此縣政府還修建了提防,希望永絕後患。


幾天前跟師兄去外頭等垃圾車,還在說著外頭的溪水有個缺口沒有擋住,堤防到我們這可就斷了。我們這地勢低,搞不好就變成了洪水宣洩的管道。


一語成讖,一夜的雨勢,讓平靜的小溪成了洪水猛獸。六點一到已經穿好雨衣、穿上雨鞋,外頭的水勢已經漲到跟橋面一樣高了。停車場裡有十幾輛車,六七個人要分工開出來,絕對要與時間賽跑。半個小時過去,還有兩三台車,但水已經高過橋面,幾乎半個輪胎高了。


最終,在無法將車移出,只能儘量把車留在高處的情況下,我與另一位師兄在漫過橋面已達腰身的水勢中,緊緊相握,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掉入水中,一去不回。對自然的敬畏,是從這一刻開始。只有當自己的力量無法抵禦自然時,人類才知自己的渺小與無助。


眼看著時間過了一個小時,移完車輛後才發現自己寢室的東西還沒收拾。果不其然,回到寢室外,水已經來到大腿。心想著自己的東西應該也都泡水,但上天總是會眷顧好人。睡覺時總把東西收在睡起來不是很舒服的榻榻米上,但想不到不好睡的榻榻米卻變成了諾亞方舟。手機剛剛好都放在榻榻米上而浮了起來,放在床底下的鞋子,也因為浮力,留了一腳給我。

趕緊收拾行囊,把隔壁同寢師兄的家當也趕緊收拾,把行李箱頂在頭上,就這樣像南國水災中的民眾,趕緊通過水深及腰的淹水地帶。大傢伙匆匆的集合到高處的女生住宿區,匆忙清點人數確定沒有遺落人之後,近百人才享用僅存五十人份的早餐。

就正在享受片刻的寧靜之時,在門口守著的師兄喊道,「要淹進來了。」大傢伙匆忙的收拾行囊,又開始把一樓的寢具、坐墊、家電開始往上搬。滾滾洪水正以萬馬奔騰之姿,毫不留情的在後窮追不捨。這時也趕緊向消防隊報案,請求援助。

時間從六點過了三個小時來到九點,一樓已經淹到膝蓋,東西已經搬的差不多,但消防隊卻還沒來。一連串的自力救濟,直到五個小時後的十一點,水已經漸漸退去,但消防隊才姍姍來遲,穿著蛙人裝,駕著橡皮艇過來。

要幫我們撤離?太危險了,剛剛也是等了好久才敢過來。這時讓我想到電視裡的影集,報警後總是壞人收拾完,警察才會持槍守在外面。

中午用過便當,下午開始一連串的回復。走出門才發現,滿地的泥濘不堪,讓我們步步為營,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滑倒。走回廁所,發現後頭一個一頓多的水桶,已經由原本的高處位置移到一兩公尺遠的地上。幾個壯漢想要移動他,但卻穩如泰山。這時想到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還有一支槓桿,我就能舉起整個地球。」但實際操作時我們發現了兩件事情,一,支點要夠堅固;二,槓桿要夠長夠硬。

回到寢室,看到了剩下一雙裝滿泥沙的鞋子,應該是意外的收穫。進到廚房,才發現原本兩公尺高的冰櫃,已經東倒西歪的疊在一起。後頭的瓦斯桶,有些也因沒有街上接頭,而漂流他方。這時大家打趣的說,住在下游的應該可以撿到不少好東西。

看著厚達一公分的淤泥,大夥只能苦幹實幹的拿出鏟子,一剷一剷的把泥巴挖出來。花了四、五個小時,才把淤泥清除乾淨。

回頭看泡水的車子,裡頭還有隨著潮水沖進的泥鰍,但在水勢退去時找不到出口,做奄奄一息的掙扎。走到外頭一看,修築的堤防,好像積木般倒了下來。

我們總喊著人定勝天,從未經歷過如此嚴重天災的我,在這樣生死交關,與自然賽跑的競賽中,我們人類終究是輸了。其實,我們從來就沒有贏過,當我們企盼著物質文明能夠使我們發光發亮,將過去無法上天下海的事情實現,卻也造就自己的毀滅。

一場洪水,摧毀了人類物質文明,切斷了先進物質社會帶給現在人類的連結。我們就像從蠻荒時代重新用自己的雙手,重建我們的生活環境。當我身處在洪水中,心中只念著要踩好每一步,沒有一絲失足的機會。在這樣與天爭鬥的角力中,也許我躲過這一次,但,下一次呢?

螻蟻且知天災降臨前,必須先舉家逃難到安全地帶。而人們只是自恃著先進的水利設施、防洪設備,試圖躲在固若金湯的堡壘內,跟老天玩上這一著。等到發現苗頭不對、想要逃離時,卻發現已是坐困愁城,甚至與之俱焚。人們啊,若是不謙卑的向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也許科技帶給我們一時的便利與操縱自然的權力快感。所謂太極生兩儀,在陰陽調和間,自有定數冥冥依著天律默默運行。

終究,你從自然取走多少,自然有一天也會連本帶利的要回來。

2008/07/20

那些濫好人教我的事

濫好人亦作「爛」好人,遇事只求和氣不動怒,不問是非曲直,常作貶義。

生活周遭總是會遇到和事佬,然而和事佬的背後往往有些人只為求打圓場,對於事情公允與否則就不去探求。篇名雖曰「那些濫好人教我的事」,其實,那些濫好人正是自己。

過去朋友總說我是濫好人,我總是不以為意,除了愛幫人打圓場,試圖找到兩方的利益平衡點外,其實更多時候是輕諾別人的求助。

捫心自問,自己並非願意當濫好人,只是期待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利益、不傷和氣,或是能夠過我的協助,而能讓每個人的求助獲得解決。不過,最後到頭來卻往往讓自己遍體鱗傷。

「自私」,對我來說是一個不敢靠近的詞彙,甚至根本在我的字典中找不到他。「利他」,成為我心中的最大目標。利他,不僅僅是幫助別人,而更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即便自己已經一無所有,還是要用盡最後一分氣力來協助。這就是我過去的寫照。

很多朋友常找我幫忙,究其因也是自己總嘴上掛著「有問題就來找我」的話,讓大家不由自主的一有問題就會想來找我。誠然,自己會這麼做是希望獲得別人的認同與肯定,但是認同之後、肯定之後,自己得到了什麼?

一點點的成就、一些些的自滿、還有點虛榮,最大的是身心的疲憊。

過去,總是將自己存在的價值建構在別人的認同上。你問我這樣的人格是怎麼發展出來的,我只能說,某種程度是好強,也許有些自恃,最主要是無盡的自卑。自卑是一種極度令人恐懼,感到無所恃的寂寞。就好像裸身在雪地中,漫無目標的走著。

驚醒後發現,輕諾幫助別人了,但是不能在預訂的時間內完成,不能達到當初承諾的目標。是的,自己讓人失望了。想幫別人,由於自己的慈悲與憐憫,所以把大家的請求當作自己的業障,默默的承擔。讓自己好像苦行僧一番,憔悴不已。

濫好人真的是在幫助別人嗎?給了一個在沙漠中快渴死的人一個希望,答應他馬上就能掘井取水,讓他用最後的氣力盼望著。最後水挖出來了,但那人卻早已渴死。是吧,給了一個希望,卻讓人失望。

有朋友告訴我,我為何不能在「失望」與「絕望」間取捨呢?這兩者都很負面,我又怎麼能夠狠下心來做出任何一個決定呢?

你輕諾了,答應人給人「希望」,卻令人最終失望。但是,若知道自己能力不及,在別人提出請求時立馬拒絕,雖然表象令人「絕望」,但卻給對方一個找到更好協助機會的「希望」。

究竟是失望好呢?或是絕望好?也許你已經有了個答案。

智慧若沒有慈悲的滋潤就顯的有些乾澀,沒有智慧的慈悲就顯的有些膚淺---泰國高僧

2008/06/15

戲夢

熙來攘往的人群
  一身璀璨
      我最絕對的姿態 妳看見
戲碼更迭 人事流轉
  濃妝豔抹
     我的粧太淡 一路走來

螢光點點
戲夢正酣 等著妳給什麼樣的喝采
只為那熟識的眼神 與我同臺

2008/06/14

那些土地教我的事

下午,本來是要去修車的。不過修的是冷氣,還記得半年前的保養,技師就跟我說冷媒在漏了,一直到最近豔陽高照,冷氣出風口不再是沁涼的微風,而是暖濕的熱風時,我相信,冷氣真的該修了。

老爹罕見的在桌上留了紙條給我,囑咐我別去那家店修,說我這個憨大呆會被人家「槓」。為了知道究竟「誰」是憨大呆,我決定把當初那張估價單找出來。不過,家裡在客廳的領域,是屬於我娘的掌管範圍,要找任何東西可都要先問過總管的意思。

偏偏總管東西收的仔細,但是東西一多、突然說要,這下可讓她要費點神才找的出來了。就在尋尋覓覓的過程中,突然浮現了一張地籍謄本。過去,我也是念地政系的,不過很快我就變成了逃兵。

上面的標題是金山鄉下中股段的土地,登記第一名的叫「丙丁」,應該是我爺爺輩的人了。看到下面還有「老嬰」,是的,我沒打錯,不是「老鷹」。據稱是早年國民政府來台,語言溝通不良,然後加上島民教育水準都不高,無法清楚表示自己名字的字怎麼寫,很多留下來的名字就會這樣無釐頭了。

翻一翻看到最後一頁,赫然看到竟然有我的名字,上面寫著,「歷次權利取得範圍24分之1」。這筆土地是山坡地保育區的農牧用地,所以不用看到說我很有錢,因為每平方公尺只有30元。再加上它是共同持分,而且又是農地,說實話沒有任何經濟價值可言。這筆土地之所以登記在我名下,只是因為大伯過世後,分祖產之後的結果。

大伯一輩子耕作,照顧著一甲多的土地,每天巡田、挲草、顧水、施肥、灑農藥,要把一片田照顧的生機盎然、欣欣向榮,是要費很大功夫的。這是我在他過世後,看到原來田是會荒蕪的,我才知道做田很費功夫。

還記得小時候,每到夏天收割的季節,全家都會到鄉下住個一兩天。當然小孩子是開心的,因為爸媽都稻田裡忙去了,我們也就真的變成野孩子了。其實,收割的季節我從來沒有幫忙過,因為每當我要靠近打穀機,娘就吼我不要靠近。因為稻子上面是有纖毛的,會讓你一沾就渾身完全不對勁,跟碰到水泥會發癢應該是一樣的事情。所以,一直以來,很多年的收割,我真的因為年紀小,只能看著堂哥堂姐們在稻埕跟田裡忙碌的穿梭著。

「流淚撒種的,必歡呼收割!」通常勵志書籍都這樣寫,但我要說,「攏濠洨啦!」什麼歡呼收割,每次我看到了收穫季節,總是要勞動國軍弟兄幫忙收割。那時的我只覺得國軍弟兄真是英勇,不僅保家衛國,還會幫助農民。完全沒意識到,可能以後長大當兵也是要做一樣的事。看著大家頂著烈日,捲起袖子、拉高褲管,就這麼拿起鐮刀彎腰收割。我想,這時候用汗如雨下可能不夠精準,應該是汗如「瀑布」下比較有臨場感。

台灣北部的梯田,範圍小、田面形狀不方正,所以很難用機械取代人力。所以收割辛苦,更不用說插秧之時的辛苦了。所以一直以來,勞力就是農業家庭中最重要的生產要素。這也不難理解,為什麼大伯家有六個孩子了。所以收割之時,當稻穗從稻桿上分家後,通常會用一旁的打穀機先初步把稻米跟稻穗分家,增加運送的效率。通常,前面這一段田中收割跟運送的粗重活兒,是男人在打理的。

等一擔又一擔的稻子送到稻埕上,女人們跟孩子們就接力起後續的工作。因為剛剛的稻米還沒有跟稻穗分的很乾淨,所以還要再倒進風鼓機中,把較輕的稻穗跟空米殼分出來,一粒粒金黃的稻米才算終於成形。篩選好的稻米,就在一旁的稻埕開始了接連數日的烈日烘烤過程。稻米排成一壠一壠的,就像是一座座的黃金小山,過一陣子就要用大耙去翻動他們,以便均勻受熱。不然,稻米不乾可就賣不到好價錢了。

其實,收割最怕的事情還不是烈日當空可能中暑。怕的是,「ㄎㄧ ㄅㄡˋ ㄊㄠˊ」。這是什麼東西,還記得國中國文課本收錄琦君的《桂花雨》,裡面說雲腳長毛是颱風的前兆。那麼「ㄎㄧ ㄅㄡˋ ㄊㄠˊ」是午後雷震雨將來,烏雲罩頂、雷聲隆隆的時刻了。

當有人一喊「ㄎㄧ ㄅㄡˋ ㄊㄠˊ」,所有的人就會像發了瘋似的衝到稻埕,拿起畚箕開始剷稻米,把稻米向中間高處集中。漸漸的,隨著天色陰沈,所有人在跟天上豆大的雨滴比賽,要在雨下來之前把米收攏、蓋上塑膠帆布,否則受潮了,一切都前功盡棄。雨下來了,塑膠帆布蓋上了,但是還沒把他壓好。所有人都被雨打濕了,等他們回到房子裡,臉上都被雨水打濕,但卻透出了打勝仗的笑意。

小時候,看著一落又一落的金黃稻米,總想像著他是一落又一落的金砂,可以換來萬貫家財。這個夢,一直到我懂事後,我才知道哪一座金砂小山,用現代貨幣計算等於七百塊。七百塊,全部算一下,只能賣到4、5萬。如果勞力免費,其實那些肥料跟農藥的使用,成本大概也要四五萬了。這是我們資本主義式的思維。現在政府又有休耕補助,每公頃土地不用種就有四萬五千塊,一年可領兩期共九萬塊。怎麼算,都比自己種划算。

是吧,當土地流到非務農的這一代人手中,對我們來說只是一行文字、一串數字,算計著他的經濟效益、生產成本。可是,土地對做田人來說,是生命,是身體的一部份。如果荒蕪了,那麼這個做田人也就死了...。24分之1的土地持分,登記在我這個拿筆寫字的人手上,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情。

或許,當登記原因上面寫著「贈與」之時,我就已經與這塊土地立下了生命的誓約,總有一天我要兌現我的許諾...

2008/06/12

那些書本教我的事

每當學習到了一個階段,像是國小升國中,國中升高中,或是高中升大學。最近總算是把大學五年的學業告了一個段落,想要把紊亂了五年的桌子、書櫃好好做個大整理。與其說整理書,倒不如說是在「丟書」,不過通常我不會把前一階段的書丟掉,我通常會丟「前前」一階段的書。意思大概就是,高中丟國小的書,大學丟國中的書。

一個下午下來,我只是把所有東西都從桌上,移到床上、地上,絲毫還看不出個頭緒來。翻著大一到大四歷年的筆記,不禁莞爾自己的筆跡從端莊方正到龍飛鳳舞,看似功力深厚,卻只是草草了事;筆記的堆疊從井然有序,到了後現代藝術創作的抽象雜亂。

就在逐本審視檢閱,取捨要不要丟的時候,在一旁待回收的書,已經堆成一座小城牆,阻礙我踏出房門的去路。好不容易把課本、筆記、講義逐一在地上分門別類後,再一一收拾。但要進入收納階段時,才又發現櫃子裡邊被以前的電腦雜誌、教學書、國小的課外讀物佔據,於是又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把他們全部挖出來,然後又是一番審視取捨後,才騰出了空間把這些整理好的東西運進去。

書是收拾完了,可是,要丟掉的怎麼辦?別忘了,剛剛又從櫃子清出一大堆,這下我的小城牆已經可以形成北方天險,阻擋匈奴的入侵。看著我清出來的書,有學系介紹別冊、參觀展場的簡介、國小學的ABC講義、過期十年的電腦雜誌,還有一些就是在這個年紀或是這個網路的是世代,隨手可得的東西。

先暫且把這些書堆在客廳,等到晚上跟老爹一起扛去樓下給回收的老阿伯。然後接著我就繼續回房,整理更深一堆的東西。就在這樣翻箱倒櫃中,我看到了我國小的模範生獎牌、資訊小楷模獎座、高中市長獎的獎牌,這些東西沒看到還真不會想起來。不過要是一直緬懷著過去,也許今天一點成長也不會有吧。

看著收拾的東西,就想到搬家的經驗。現在住的家是搬了第二次,第一次搬家,是因為樓下住了惡鄰,當時年記小總是蹦蹦跳跳的,讓樓下的很不爽,甚至出言恐嚇。這下可讓爹娘擔心,為了我們好,就只好先搬到兩條巷子外的房子暫且租著。這一次的搬家,其實我參與的部分不多,只是把書裝袋,然後就有勞老爹用傳統的方式運到租屋的地方。一天下課回家,那時還是國中,看到今天的進度超前,一問才知道是住金山老家的大伯也加入了幫忙搬家的行列。第二次搬家,也是這樣,有勞老爹土法煉鋼慢慢搬,才是今天安定的模樣。

收拾到了一段落,走出房門想去廚房倒個水。經過妹妹房間,看著媽媽在妹妹的床邊盯著電腦坐了許久,我都從妹妹的房門外走了兩趟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媽媽依然在那望著電腦找尋著些什麼。她平常是不碰電腦的,但我走近一看,只看到媽正一字一的打入「中央氣象局」。然後望著滑鼠指標的沙漏轉啊轉的,來到了GOOGLE搜尋頁。再將做家事的手放上連結世界的小老鼠上,奮力的移上「中央氣象局」的連結。「喀答」,終於讓她看到了明日的天氣,而不須求人。

走出妹妹房門,準備把茶杯拿去放,卻看到廚房的茶具跟牆壁間隙,立著一本下午我丟掉的學系介紹別冊、一本古蹟導覽手冊。望著這兩本小冊子,我呆立許久才離去。

網路的速度雖快,讓我們跟這個世界連結不脫節;同樣的,也讓這些老一輩的人跟這個世界,也用光速與這個世界疏離。網路之速、科技之便,讓我們這些渴望更大天空的年輕一輩,有了容易接近的機會。可是,文字資訊在螢幕上的跳動,也僅在彈指之間。如果,他們連書本紙張上的隻字片語都抓不住了,在這個彈指即逝的網路世界中,他們還能抓住些什麼?

回到房間坐在電腦前,看著房間回復整潔不免有小小的成就感,跟心中的平靜。但是,好像多了一點不踏實。念到了大學畢業,整理書本竟是用這麼傲慢、這麼輕蔑的態度。恣意拋棄,隨手堆放。而我媽,是這樣悉心呵護他所面對的知識。殊不知,老一輩的人,接觸知識的機會竟是如此稀少、如此珍貴。過去更有古人家訓言明,勿棄字紙。也會有專門焚燒紙張的「敬字亭」,是先人表示對文字與知識的敬重。而我,這個所謂的知識份子,竟是這樣粗暴的對待書本。

「看這麼多冊ㄚ!冊足重ㄟ!」這是第一次搬家時,大伯來幫我搬書跟我爸講的。大伯,一個務農一輩子,沒有機會能接受基本國民教育的農人,對於能念這麼多書的人,也許充滿敬佩與感到不可思議。一個人,怎麼可能把這麼多字的東西就這樣通通裝進腦袋裡呢?是的,對於不識字的人,書本只是宛如蝜蝂身上的重物。而我們正享受知識帶給我們無限快意的知識份子們,輕盈流動腦中的知識、過人的智慧、優美的文句,書本教給我們的難道只是對知識的傲慢?

2008/06/11

種族屠殺,國際維和是什麼碗糕?

晚上在MSN上找朋友閒聊,「人類為什麼要自相殘殺」,我問。「因為利呀!」「那為什麼會有仇恨?」,我又問。「因為別人搶了自己的利啊!」「為什麼我們什麼都想要?」「慾望」,朋友不假思索的打出這個詞。

種族為什麼要相互屠殺而致滅絕?或許這個問題可化約至,人類為何要手足相殘?孟子云,人有惻隱之心。孔子云,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但是,因為忿懣、憤怒、憎恨、害怕、恐懼,而使我們必須武裝起柔弱的心,用極其殘酷的手段對付我們的同胞。如果說,殺人不是件正道,我們都應該對有感情的事物有惻隱之心。

前陣子,韓國開放狗肉解禁,許多所謂的「衛道人士」開始連署要大家反對這項作為。還記得小時候回老家,家裡的農舍總是養著幾隻小豬仔,每天照料牠們。一天一天過去,最後到了要出賣牠們別離之時,好像心中總有那麼於心不忍。是吧,我們總是在照料過程中跟這些豬仔有了特殊的感情連結。現代我們開始大規模養殖,在金錢的異化與疏離下,這些豬仔與我們不再具有感情的牽扯,而只是宰殺用的商品,只是成就我們人類生存的墊腳石。所以,如果真的要說殺狗不道德、殺人不道德,為什麼今天我們大啖豬雞牛肉之時,我們只是對牠們的肉品頭論足、讚譽有加?是不是這樣,正種下了我們認為殺人也不足慟的惡果?

政大附近的木柵市場,一處幽僻的小巷,過去是日治時期的豬肉屠宰場。過去人們在此宰殺豬肉時,為了感念這些豬隻犧牲牠們的生命,成就人類的生存,在此立一「蓄魂碑」以告慰、感念牠們在天之靈。而今,我們食肉不再有感恩之心,因為金錢的交換性,讓我們與最原始的感情—「生命」,中間的連結就這樣冰冷的切斷。

睽諸人類發展的歷史,本來弱肉強食就是叢林法則。然而,今天我們對於種族滅絕之感觸所以淪為空口白話,正是因為人與人感情的疏離。一方面,在種族滅絕事件當中被影響的人們,攻擊的一方也許是出於害怕、自衛、利益的誘惑,遇害的一方是無辜、無奈、無能為力的,只能眼睜睜的接受。衝突的雙方需要有人介入隔離,讓彼此冷靜,才能從懼怕與仇恨中跳脫出來,驚覺自己手段的兇殘。

我們呢?我們置身事外的人,我們不在蘇丹達佛,我們不在盧安達,我們不在南斯拉夫,我們也只因為事情利不關己,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這樣繼續冷眼旁觀而不生惻隱之心。

也許,這正是因為,我們早已習慣了人吃豬、人吃雞、人吃牛,我們已經成為嗜血的吸血鬼而渾然不知、令人不寒而慄…

2008/06/10

追尋藍色星球

自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盤古開天之際,亞當與夏娃偷嚐禁果之後,人類就開始了數千年追尋真理、追求夢想的歷程。「人類因夢想而偉大」,這是一句琅琅上口的話語。但是,這讓我們的先民先輩們,耗費多少的力氣與血淚,才構築起我們今日的物質文明?

人類追求真理,佛曰不可說,老子曰吾不知其名,而耶穌呢?他對此表示沈默。打從西元前三百二十年,亞歷山大帝國建立橫亙亞歐非的疆域後,繼任的托勒密王在亞歷山卓港進行一項對人類有著莫大影響的工程。他開始下令將所有的經過此地的船隻截停,並上船檢查。看到這裡,也許你覺得又是個殘暴不仁的君王,為彰顯其偉大功業而再進行的掠奪。但,不是的。他差遣部屬上船檢查,是否有任何書卷典籍是帝國沒有的,就請他們提供出來並讓亞歷山大帝國騰錄抄寫一份。於此,建立了人類使上第一個的圖書館,亞歷山卓圖書館。人類的智慧,從此刻開始進行大規模的累積。

1492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開啟人類大航海的時代。1608年,加利略首次將望遠鏡照向太空,開啟了人類對土星第一次的觀察。十八世紀中期,瓦特發明蒸氣機,進行第一次工業革命。二十世紀初,萊特兄弟發明飛機,讓女性從三吋金蓮碎步的年代,航向無垠無際的天空。我們不斷的發現未知,挑戰極限。透過我們的巧思與智慧,讓人類的夢想逐漸成真。1928年,德國精神科醫師漢斯‧柏格,運用EEG記錄到腦部波動,腦神經科學於焉而起。我們運用著演化而來的腦,去研究正在演化中的腦。但是,人類的智慧也讓我們邁向毀滅。

1905年,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1945年8月6日,人類將原子彈投向自己的同胞。1957年10月,蘇聯向太空射出第一個人造衛星。由此,太空競爭時代開始。人類的慾望從地球延伸到宇宙,從地面延伸到月球。人們無止盡的慾念,帶領我們不斷的在物質生活中前進,但卻也將自己帶入絕對的毀滅。

「真理越辯越明」,「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一無所知」,人類不過是歷史一瞬的載體,我們自茲而來,終將歸茲。若我們的能力、智慧,僅能用於毀滅、殘害我們的同胞,虎毒不食子,而我們竟能殺人不眨眼。也許,當人類從巴別塔摔落之際,我們就注定了要用我們的智慧來面對這一切。

打從盤古開天,我們從茹毛飲血的時代,到今日只要一個按鈕,就可毀滅對方的年代。不管器物文明如何更迭,人們的故事就是在成王敗寇中不斷的書寫下去。如果人生這齣戲是有觀眾的話,那麼打從大霹靂的混沌世界開始,除了布景更加細緻、服裝更為華麗、手段更加兇殘外,腳本的內容卻是亙古不變,令人呼呼大睡。但是,我們仍須一絲不苟的將這自己的角色演完,直至謝幕…

當阿姆斯壯踏上月球,回望我們所追尋的藍色星球時,也許他心中所想的,是否我們要用我們的雙手,打開這充滿未知與驚異之「潘朵拉的盒子」呢?

2008/05/29

正義之前-再看紐倫堡大審

正义之前的圖像正義之前一書中的一個篇章—《通過思考追求符合道德的生活》,讓我重新審視紐倫堡大審。

還記得主審法官離開德國前跟Janning見面,Janning表示他們對集中營一無所知,主審法官只說:「當你將第一個無辜者送入獄時,你便該料到有這樣的結果。」

在「正義之前」中這篇文章主要以納粹軍官的工作歷程為記錄,這位阿道夫‧艾希曼從1938年到1941年,其職責在驅逐德國的猶太人。1941年到1945年,他負責運送整個歐洲的猶太人、波蘭人、斯洛伐克人、及吉普賽人前往集中營。因此其主責鐵路運輸的工作,而在1944年3月15日後,更是在四個月內運送了70多萬的猶太人到集中營。乃至戰爭將屆之時,火車不足以運送為數龐大的猶太人,更命其以步行的方式走向死亡之地。

當中,有匈牙利的猶太人組織用金錢換取猶太人的性命,但是艾希曼這位負責押送的軍官,認為受賄是一種「違背自己良心」的作為。因此,他都照章將猶太人運送到指定地點「處決」。同時,也因為科層制度的原因,他所負責的業務也多半在辦公室進行。也就是說,計算送走了多少「人頭」,與發展出更快更有效率的處理人頭方式,是評估他工作績效的方法。然後這個「殺人的生產線」(這樣說真的很怪),就在每個人盡忠職守的完成分內的工作,成就了歷史上惡名昭彰的事業。
雖然他亦表示,他曾經因為有一次上級要求他提供死亡報告,他因為不忍目睹現場慘狀而提出辭呈。

講到這裡不禁讓我想到中古時期的領主征戰完後,都要分封領土。但是現代化的國家,即便是打仗過後,所有的成就仍歸國家所有,多半無須擔心如何安撫這些征戰的將領。究其因,雖然領主與騎士之間有著契約關係,但是在過去法治觀念尚未發展成熟的狀況下,形式上的契約多半仍是由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來維繫,自然也無法發展出龐大的科層制度。但講到近現代的戰爭,在作戰專業化、分工精細化、制度科層化後,每個人的專業雖然提高了,但是對於事情的全貌也越知越少,遵從的是「依法行政」、「聽令指示」。納粹屠殺猶太人,正是如此。

Janning身為納粹整個系統中的一個小螺絲釘,他僅僅只是負責這個「殺人生產線」的其中一環。在這個高度「異化」的狀態下,他對於他的作為所得出的最後結果(殺人)毫無任何情感的連結,也不會感覺到這些人就是死在他的判決書下。同時也因為在高度分工的情形下,一個猶太人的死亡,這個生產線上的每個角色,僅須為最終的死亡負起千分之一的責任。而這輕如鴻毛的責任,與他們面對的紀律與服從,自然是後者勝出。在法律上最喜歡用這個例子來說明上面的狀況,在一個集水區附近設立四間工廠,政府管制廢水排放毒物不能超過20ppm,否則超過會致死。結果每家工廠都只排放10ppm,最後在集水區附近的居民卻死亡了。原因是所有工廠的總毒物排放量,超過20ppm來到了40ppm,但每家工廠卻都合法。試問,責任歸屬該找誰?

在審判中,Janning獲得無期徒刑,最後也因為美國的偽善而獲無罪,但在「正義之前」所提到的阿道夫‧艾希曼,則是判處死刑。在臨刑前,也許艾希曼會想,我這麼努力為我的「組織」賣命、為我的「機構」負責,而今誰來幫我分擔的我責任?但是貴為人類,自然也應該發現,整個社會制度架構是人制的,必須運用我們的智慧來判斷制度是否出了問題?組織是否靠不住?我的小小判決將造就怎麼樣的結果?這也是為什麼主審法官會對Janning說,「你早就知道結果了」。

在當今龐大科層體制下,我們不可能從小小的位置上綜觀事物的全貌,但是我們必須預先看到未來,就如同下棋一般,哪些地方是禁忌,哪些地方不能碰觸。但是當我們這樣去思考,我們便面對到前所未有的斷裂。就像莎士比亞說的,

「..我們所有的昨天,不過替傻子們照亮了通往墳墓的道路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短促的燭光!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臺上比手劃腳的扭劣的伶人
登場了片刻, 就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著喧嘩和騷動,
找不到一點意義。」

And all our yesterdays have lighted fools
The way to dusty death. Out, out brief candle!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 a poor player,
That struts and frets his hour upon the stage,
And then is heard no more; it is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William Shakespeare (1564-1616)
Macbeth, 1605-1606
Act V, Scene v, line 17 )

因此,不僅僅是阿道夫‧艾希曼,甚至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在身處的環境中,隨時保持覺知—一個制度亦正亦邪,只有當自己知道,並用思考去判斷是否正確之時,才能檢證。因此,若艾希曼還有思考能力的話,他可以想到在他運送的那些人,進入毒氣室的那些人,最後掙扎至死的那些人。這樣,也許他就不會再繼續作為這個殺人制度的幫兇了。

思考是一種力量,而這種力量可以使上帝發笑。當人們開始對身邊所有理所當然事情保持懷疑、好奇、並思考之,不免會經歷一段自己信仰與認知根基的地震。因為,妳將開始思考為什麼我每天要九點起床,每天要吃著巷口同一家早餐店的油條加溫豆漿,每天要坐著同一班公車到學校,然後走一樣的途徑到教室,坐在同樣的位置上。此時,妳將開始發現這一切理所當然,會讓自己覺得荒謬且貧乏的不可思議。因此,思考意味著一種斷裂,一種終止,一種重新回到純粹的自己,一個告別過去沉痾的開始。

有些時候,一切事情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當換個環境,卻不見得是如此。好比說「擇善固執」,在現代我們多半會把他當作是「剛愎自用」的同義詞,甚至不知道所應擇的「善」為何。但是,試想這句話是出現在孔子的年代,那個年代的社會氛圍自然都是「善的標準」,自然不會需要「思考」而得到善。試想一個情況,雖然今天我們知道殺人是不對的,但當有一天,殺人的道德標準就像孔子的「善」輕易的亡失了。殺人成為一種流行,因為他不挑戰道德。此時,每個人努力思考而致的結果,就顯得珍貴與必須。思考將我們一分為二,可以自己觀照自己、審視自己。

一個人如果想要維持他的道德狀態,他就得從那種直接行動的狀態中撤離出來,將自己「一分為二」,經過再三遲疑、停頓、反省、觀望之後,才有可能朝向某個真正的道德目標。

2008/05/26

The Sum of All Fears

人類的暴力都源自與內心最深的恐懼。

恐懼的總和(The Sum of All Fears)這部電影已經忘記是在什麼機會下看到他,然後就去買了這片DVD。一般我們看電影,若說到引發核子戰爭,多半的影片都是衝突不斷升高,最後在千鈞一髮之際就會讓核戰的衝突嘎然而止。

這部片特別的地方,就是,他真的讓核彈「爆了」。片中主要角色還是美俄雙方,不過加入一個法西斯主義份子的角色,而這個法西斯主義復興份子,正是挑起美俄雙方大戰的離間者。

後冷戰時期,雙方武力對峙仍僵持不下,任何的風吹草動將都可能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歐洲法西斯主義分子正是利用美俄之間彼此的矛盾與不信任,挑起了雙方緊張。

1973年,第四次以阿戰爭爆發,埃及聯同敘利亞攻打以色列,以軍(美國盟友)一架有核彈的戰機被擊落墜毀,機上的一枚核彈仍未發射與飛機殘骸長埋沙漠。29年後被兩名平民發掘,以400元買給轉手人。經轉手人後落入歐洲新法西斯份子,他們以這枚核彈策動一場在巴爾的摩職業美式足球賽的驚天動地陰謀,意圖捏造假象煽動美、俄開戰互相摧毀。

可以從幾個角度來看,美俄雙方為何這麼容易就引起衝突?自然是因為雙方都擁有大量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雙方所擁有個武器可以把地表每一塊土地完整的炸遍三次。為什麼雙方既然都有可「保證毀滅對方」的籌碼,但卻為什麼還是對任何遭受攻擊的反應如此敏感?正是因為源自於人類內心最大的害怕與恐懼,恐懼著各自所建立的文明、經濟、建設就毀在對方手中。因此,當透過武力來顯現出自己的強大時,內心正是承受著無窮的懼怕。

那為什麼會有新法西斯份子想要挑起這場戰爭?也正是因為恐懼。美俄雙方主宰著世界的運作,以一種家父長式的作風,統領著世界的每個成員。歐洲在歷史上素來是文化經濟的輝煌之地,而今卻在美俄的宰制下,相形沒落。為此,當自身力量無法保障自己的地位,加上過去歐洲光榮的優越無法放下,於是便將這樣的頹勢與無法掌握的不安,轉變為仇恨的開端。新法西斯主義份子,正是利用美俄之間矛盾,試圖讓雙方相互毀滅,再造歐洲光榮。

最近社會學大師Randoll Collins來政大演講,他的專長是在Micro-Sociology(微觀社會學)。他觀察到人面部表情與內心情緒的關係。當眉頭深鎖,並在眉心之處產生垂直的縐紋,嘴巴周圍肌肉僵硬緊繃之時,則是表示憤怒。那麼當額頭產生類似抬頭紋的水平線條,嘴巴附近肌肉鬆弛成自然張開狀,則是非常恐懼。

所以看左邊這張圖,是在約旦發生的街頭軍隊與民眾對峙的畫面。民眾拿起石塊要攻擊,攻擊我們會理解為憤怒的行為。但是請看圖中兩名可見表情的少年,嘴巴都是自然張開,並且沒有包頭巾的這位可以看到類似抬頭紋,正說明了恐懼時的表情並不因其行為相反(攻擊)而有所違背。

這張攝於以巴對峙時,雙方表情幾乎呈現一種鏡射,嘴巴張開叫囂,抬頭紋,眼睛對眼睛。

不管是人與人之間的衝突,乃至於升高到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衝突。暴力及攻擊的外顯行為,大多都是源於人類內心深處最純粹的恐懼。而上面這些例子,正又是不同民族之間,為了維護自身利益,縱使內心害怕,但仍是向外表現出攻擊的行為。

前陣子在看DICOVERY人類武器排行榜,一路從第十名看到第二名,所有的武器都是益加精良、益加靈巧。直到第一名出現,給予我極大的震撼。

第一名:「人類」,人類本身的意志就是最危險的武器。所有的武器的使用,乃至於產生, 都是要有人類攻擊的意志才能夠被操作。唯有自身的安全被保障了,恐懼消失後,對外的攻擊才會終歸於無。

2008/05/22

擇善固執

新政府上任了,一批人默然下台。權力朝代的更迭,就在掌聲和無語間,這麼樣的悄然進行。

下午跟一位牙醫閒話家常,過去他是位軍醫,上校退伍。看著他靈巧的用著各種材料與配件,巧妙的做出一個模型。

「呵,就是要做這些手工藝。」他說道,透出一絲絲苦笑。「有達文西的感覺。」「咳,差遠了。」其實看著醫師用著一雙巧手,就把模型從無到有的做出來,不禁喟嘆巧奪天工的雙手與人們之能力。

對方是一位五十幾歲的醫師,在等候的時間中,我問他要把國家交給像你這樣年紀的人治理,你會不會不放心或是...。我的話沒有說白,但他聽懂了我的意思。

「不會呀,他們在管理國家上還是有他們的能力,我在我的專業上做的很好。他們治理國家再怎樣厲害,還是要有我們這些小螺絲釘,社會才能運作起來呀。如果說人比人,是比不完的。就像馬英九,他在三十幾歲就有這個機緣與能力幹到總統府秘書。這個真的是他厲害呀!我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其實我這麼問,也正是回歸我心中長久以還的疑惑,「是不是一個人有成就,早在年輕的時候就會顯現出來?而到了半百的年紀,我會不會又貪戀著什麼?」醫師指著自己身上的白袍,又滔滔的說著,「人生就像一塊白布,我要一座山就畫一座山上去,布要有多長也許自己不能選擇,但是要有多精彩是自己可以決定的。牙科跟一般醫學院系統不同,一般醫科是80%留在醫院,20%到外面開業,牙科則是相反。而且牙科在醫界的地位也不是與醫科一致,因為那些會出人命,牙科不會。」我笑說,可是牙痛可是痛起來也會出人命啊!醫師則是爽朗的笑了出來。

「有時想想,如果當初不是留在醫院,自己出來開業,做了些不同的選擇,今天也不曉得會是怎麼個模樣。」醫師默然的將眼光射出窗外,一旁的助理只是靜靜的整理著手中的藥劑,不發一語。「人生其實很有趣,像我當初在牙科中堅持一個原則,別人看了說『你好厲害,做的很不錯!』但是他們用他們的老方法、老原則還是可以WORK,一樣很FINE。所以你說擇善固執要怎麼講,就是堅持自己的原則,讓自己覺得舒服,對的起自己就好...」

等候的時間雖然漫長,但是也在這人生的長短調中,時光匆匆逝去,好像沒有佔去任何空間一樣。準備告別醫師,只聽一通急電進來,「是部長!」外面的人傳話,只見醫師趕緊接起電話,「是!是!明天要來,我挪一下,恩好。九點可以嗎?那好,明天見。」

「沒辦法,電話一到院長室,就會下來盯我」,也只能這樣了!」面容中透露出些無奈。揮別醫師,走在川流不息的人中,有穿白袍的,著護士服的,穿藍制服的,還有穿病人袍的。突然覺得,不管你到了幾歲,手中掌有多少權力,怎樣都是受制於人。

在這個人形成的社會,想憑藉著大家的努力,想要讓世界更好,但是怎樣也逃不出這個「人」的社會,到斷氣的那刻才能解脫。我想,就算是總統也是這樣吧,這是我們擺脫不了的命運。

「但是別這麼宿命論,你還是能做些選擇的!」剛剛醫師的話,猶言在耳。

2008/05/19

Judgment at Nuremberg (1961)

身為學習國際關係的一份子,每當看到對於戰犯審判的影片,心中自是先油然而生一陣憤恨,隨即轉變為一股無奈之情。憤恨,乃是基於當權者運用權力置手無寸鐵的百姓如草芥;無奈,則是基於國際上成王敗寇的現實,使得公義永無重見天日之時。在聯合國中,國際法庭(International Court of Justice)的設計僅能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而且必須是雙方合意都願將訟案送交國際法庭仲裁。那麼一般為我們所知的盧安達種族屠殺及犯人道罪刑的前南斯拉夫總理米洛舍維奇,他們所交付之仲裁單位僅是臨時特設之International Criminal Tribunal,並不具有受理案件之普遍性。因此,當初期待的常設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是一個任何人都上那告狀,無論對象是人、事、國家,如此公義才能獲得伸張。

然而直至今日,美國仍然堅決反對成立國際法院(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甚至脅迫其他國家簽訂協議,以保障將美國公民不會被告到國際法院。美國向來以行動保護人權為旗幟,因此國際法院之設置似乎多此一舉,不過這當中也隱含著,美國就是公義的仲裁者。國際間的所謂正義從來都是由勝者決定,美伊戰爭縱使到最後發現海珊並未握有毀滅性武器,但是小布希仍憑藉不對稱的權力與媒體宣傳力量自圓其說,使得這場美伊之戰取得了那麼一絲絲正當性。坦言,世事很少如納粹暴行般可用二分法一分為二,所以若沒有設立超國家的仲裁組織,諸多紛擾只是當權者所操弄得結果,而正義也永無實現的一日。

二戰結束後,戰勝國在紐倫堡設立法庭審訊納粹份子,電影Judgment of Nuremberg便是根據是次審訊改編而成。四名納粹司法人員被控將納粹暴行合法化,當中包括法界翹楚的法官Ernest Janning。美籍檢察官Col. Tad Lawson參與過解放集中營,對於納粹罪刑歷歷在目、對其深惡痛絕,誓要重判四人。德籍辯護律師Hans Rolfe仰望Janning法界聲望及為人,認為他是德意志民族精神象徵,若將其定罪入獄將會是德國的奇恥大辱。審訊展開,雙方唇槍舌劍,主審法官Dan Haywood一邊在法庭內聆聽雙方激辯,另一方面在紐倫堡街頭明查暗訪,並與納粹軍官遺孀Mrs. Bertholt交際,聆聽她的觀點。

審訊過程主力放在兩宗案件,首案涉及納粹強迫為反對勢力絕育的手段。控方證人是當年因父親是共產黨員遭不人道對待而強行絕育的Rudolph PetersenHans Rolfe指出美國一個州便有類似法例,是基於社會安全考量而為某些人強行絕育。他進一步運用當年納粹法庭用以判斷人是否低智商的問題證明Petersen之所以被閹割並非因為共產黨家庭背景,而是他精神有問題。Petersen在證人席上極力否認自己有問題,並指自己被閹割前並非如此。

第二案便是與Ernst Janning直接有關的Feldenstein案。納粹德國為保持種族血統純正,嚴禁德國人與猶太人發生親密關係。猶太老翁Feldenstein被控跟德國少女Irene Hoffman過從甚密,儘管二人極力否認,僅言其為父女之情,但結果Feldenstein被判死刑,Hoffman則被判入獄兩年。Hoffman上庭作證,辯方律師重施故技,咄咄逼人,力證二人有染,以示Ernst Janning只是依法判決而已。當Hoffman崩潰之際,一直靜默不語的Ernst Janning卻站起來嚴詞指摘Hans Rolfe,並坦言審判前已決定Feldenstein有罪,主因為納粹要藉此案殺一儆百。

然而,電影僅只是電影。若深究當中情節安排,諸多部分也許已經喪失法庭中應有之正當性。從在庭訊中播放美國解放納粹集中營之紀錄片,已經可以見得控方透過訴諸情感的方式,讓四名被告處於一種極為不利之主觀認知,但電影卻也未交代影片與四名司法人員的直接關連。不禁令我認為這是導演的主觀意識,想要再一度的將納粹惡行透過電影讓世人再一次見證其殘暴不仁。主審法官離開德國前跟Janning見面,Janning表示他們對集中營一無所知,主審法官只說:「當你將第一個無辜者送入獄時,你便該料到有這樣的結果。」聽上去的確理所當然,但仔細一想便會發現,當初納粹政權是由人民親手投票將權力交付給他們,是否這些真正握有權力的德國人民,也是屠殺猶太人的幫凶呢?

電影的道德觀念傳遞,已是表現的淋漓盡致。不過在最後決定審判時,兩名法官討論案情時尚有帶入法律討論之原則,例如惡法亦法、法不溯及既往等原則。但是主審法官,卻僅只是依照其主觀的感情感受來裁定,僅讓其他法官保留不同意見。若從嚴謹的角度觀之,或許電影在戲劇表現的層次稍過強烈了些。

2008/05/12

再讀半生緣

半生緣的圖像他和曼楨認識,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來倒已經有十四年了

這個開頭,突然有股沉重的失落,將回憶拉入一個黑暗的漩渦。這就是所謂「不在的在,才是最大的現場」。算起來認識十四年了,但是這中間的認識,是真的認識嗎?還是只是像船過水無痕般,知道此人十四年,但也僅止於知道罷了?朱天心在《京都》中曾寫道:「難道,你的記憶都不算數?」也許更有一番懷舊的惆悵,一番對於過去歲月的空寂感。

再生緣,讀起來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之感。何出此言?若看過《他從海上來》可以知道她年輕時非常斷裂,跟個老老爹有過段情,同時父母離異之背景,更讓其增添成長的悲愴。而他自己,沒有美好的戀情,刻畫出來的愛情故事,自然也空空洞洞的。好像,生命的美好,總是要在悲劇出現時,才會發現生命的存在感。

而妳說文中的各個主角,不斷的錯過彼此對的人,創造出更大的沒落感與痛楚。現實生活亦復如此,明知應如何為之,卻難以在痛定思痛後有所改變。仍無法抵擋創傷的趨力,把我們的生命推向不知名的方向。

「把世間你認為最有價值東西,毀滅在你面前。讓生命所產生的震撼,這就是悲劇。」這段話出自於魯迅之手,他就這樣赤裸裸的把人生的憾事,用這三十餘字刻畫精確無比。是吧,曼楨是被塑造為一個令人憐愛的角色,最終竟然毀在祝鴻才這下流胚子的手中。試問,看了能不心碎嗎?

緣,在冥冥默默中,牽起了人與人之間的連線。不過,在半生緣中如此,在現實生活中如此。如果用緣當視角,所有人就像是被「緣」這條線所操弄的傀儡一般,被命運所操弄。而我們,只是面對著過去撲天蓋地而來的洪流,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將我們推向未知的未來。

存在或者不存在,操控或是被操控,探究這麼多的問題...也許只是庸人自擾,過後彷如一縷清煙罷了...

2008/05/07

真的?假的?

5/6從外交部長手上接過獎狀,頒獎時,部長看了我的名字。說,你跟我兒子名字一樣。

好像與他生命突然有了一點交會,看著他緊繃的面容,似乎強忍心中情緒,但那股莫名的悲愴,卻透過緊握的手,傳遞了過來。

典禮後的致詞,除了可以深深感受到他對於外交工作的熱誠,當他說到,「我是南部的孩子,記得還是小的時候,就會到陽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想著自己以後要做甚麼。今天,我在我熱愛的外交領域上奉獻犧牲,發生今天的案子,我已經向我的長官請辭獲准。這是我任內最後一場公開行程,而讓我難以割捨的是...割捨我對外交工作的熱愛。」

部長哽咽...我也泫然欲泣。

這些話語,我相信是從他最深的內心所發出。也許他也忘記他是個部長,他的身份,他的名望,他現在就是真的自己。這樣的他,深深感動我這初生之犢。但是坐在我前排,經歷過大風大浪社會化的師長先輩們,是不是只認為這是鱷魚的眼淚?一個當到這麼高位的官員,以這樣感性的訴求,顯現出他的軟弱,這與他的職位責任相稱嗎?

沒錯,沒有人是絕對必要的。沒有妳還有千千萬萬個人願意前仆後繼的到這個位置上,然後妳的眼淚,只變成了被嘲諷的對象。

每天上演不同的故事,相信、不相信,真、假、假、真,活著就是要面對這些所有種種。想活著,歡迎來到殘酷舞台,成王敗寇。請讓自己更加勇敢、殘酷、無情、剽悍,以便厚顏無恥的活下來...

加油吧!

2008/05/06

來自硫磺島的信

如果人生這齣戲是有觀眾的話,那麼觀眾應該已經呵欠連連。因為,打從有人類開始的六、七萬年前,人生這齣戲就這麼著以相似的故事情節演著,只是場景從茹毛飲血的蠻荒時代,轉變到今日用科技殺死人的戰爭年代。

來自硫磺島的信,場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1944年時於太平洋上之硫磺島。本片原本可以日本英雄主義的手法表現,就現實而言,這是一場兩萬兩千守軍對抗十六萬美軍部隊的必敗戰爭。就實力而言,這是彈盡糧絕的部隊迎戰後勤充足的不公平戰役。然而,本片的視角由栗林忠道中將所帶來的人性觀點切入。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或可描述本片的特性。身為一個將軍,上級命令下來要守一個守不住的島嶼,上無後勤資源、下則懷疑領導,全軍更壟罩愁雲慘霧之為失敗需自殺解脫的氛圍下,究竟須如何迎接挑戰呢?本片可使我們將自己的生活環境投射進去,當面臨不利的工作條件、環境,我們也許可以一走了之、臨陣脫逃。在1940年代的日本,全國上下瀰漫著濃厚的對外殺敵之愛國氣息,個人沒有說不的權力,說不就是不愛家、不愛國,家庭的角色儼然被國家所取代,社會中不再有「兒女私情」,只有勇往向前的「天皇萬歲」。節節敗退中,鎮守硫磺島是個有去無回的苦差事,然而栗林忠道中將,接下這不可能的任務。

美式作風的陸軍中將栗林忠道,是真正的職業軍人,沒有政治上的野心,只有軍事上的專業。戰前在美國留學過,其時,美國軍官贈他手鎗之宴會上,一名軍官夫人問他:「以後美日交戰時,你會與我們為敵嗎?」使他說出:「我會忠於自己的信念及國家的命令。」

登上硫磺島,手下盡是思想僵化的幹部、事權無法統一的組織、意見相左的基層、甚至流傳著對栗林的負面流言。栗林不畏橫逆,一下飛機先是阻止了基層士官為了小事細故隨意處罰士兵,並言:「你把士兵通通打死了,那誰來打戰?」此舉反映出他其人本與務實的性情。並利用島上的洞窟構築地下隧穴,讓他在必敗之役中,雖然戰到僅存一兵一卒,仍因良好防守重挫美軍的精銳部隊。

而麵包師傅西鄉昇,西鄉是一個結構性的角色,也就是當兵時人稱的天兵,他連接了日本愛國主義的極端,與重視人本的栗林將軍,尤其是在群眾壓力下,口中擠出「能為國出征,我非常的榮幸」的政治正確話語。但那種無奈的眼神,不甘願的語氣仍掩蓋不住其天真性情。

天兵在軍隊當中,可謂是難以融入軍旅生活,可能是一種「美麗的錯誤」,使其在軍中難有好日子過,因而如西鄉這般滿腹牢騷、懷疑為何而戰、兇不起來也耍不了狠的活老百姓,絕對是長官的眼中釘。

再者是戰車指揮官西竹一,出場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騎著愛駒輕鬆跨過路上障礙,引來西鄉的注意與好感。他也是硫磺島上少數能說英語,可以解敵人的軍官。這個角色的安排,殘酷的道出戰爭臨頭時,無論身上有再多的榮耀或是頭銜,都只能在不長眼睛的子彈前苟且求生,尊嚴已是一種生存的奢侈品。同時他雖打傷美軍,但又將其救回,雖然可能是導演矯情的安排,但亦可得展現出仁心的一面。

後來,西竹一也因遭砲擊而失明受傷,醫官告訴他無藥可用;其後,兩名日軍逃兵被美軍俘虜,卻遭一槍斃命。這樣的對比手法,道出戰場的生存殘酷,沒有天理,泯滅人性,亦沒有任何法則可以依偱的。

片中似乎有意將主線布置在高階的栗林以及一線的西鄉身上發展,而兩人有同病相憐之處。在國家愛國主義壓力下,前者被指派上島後,本土大本營幾乎可以說是與硫磺島守軍劃清界限,除了沒有後勤之援外,更透過廣播將其塑造為悲劇英雄;後者在群體的心理壓力下,信仰栗林所言的「擇善固執」,不要輕易因為悲壯的武士道精神,未戰而先亡。兩人終其一局,與其說是跟美國對抗,不如說是跟軍隊中群體的失敗即切腹精神對抗,武士道精神希望他們拋棄生命,表現出慷慨就義的愛國情操,但看起來只是另一種逃避與畏縮罷了,促使他們不願就範於這樣懦弱矯情之氛圍。

在作戰方針安排方面,栗林認為照本宣科的按教科書上所教在灘頭上跟敵軍捉對廝殺之方式,適用於硫磺島的地理環境絕非明智之舉。反而親身訪察全島,全力發展地下隧穴之防守策略,且不准任何士兵輕言自殺,須發揮每個人的力量抵抗到最後一刻。然而,戰爭的發展實際上是許多失聯幹部逼著屬下部隊集體自殺,為著可笑的武士道精神而殉道。而天兵西鄉,在島上守軍擋不住的集體自殺潮中,就像一隻不死的蟑螂,謹記栗林的指示,擇善固執,逃過數劫,躲過未死於敵人槍口下,先被自己人害死的悲哀。

轉到伊藤上尉,表面上他是寧願切腹自盡也不願意投降的,看到西鄉逃回北方防線時,竟然拿起武士刀就要處決逃兵。他是義正詞嚴,正氣凜然的正面英雄,可是不堪敗戰壓力,綁著手榴彈要去做自殺攻擊時,苟且偷生於死屍堆,借用同袍鮮血求生的小丑。是的,他是色厲內荏的小丑,但是在生死關頭,有多少人是只會虛張聲勢來和命運之神賭運氣的呢?若從伊藤上尉的眼中看到了恐懼,那麼我們可以從制高點看到,懦弱和勇敢各有自己的位置。

一直反戰、拒戰與厭戰的西鄉,最後在埋掉將軍屍首之後,眼見將軍愛槍落到了美軍懷中,反而有了激情抗爭的轉變,懦夫倏地憤而慷慨激昂。悲壯,不在姿態,而是真性情。

戰爭就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但是什麼才是真英雄?要看是誰在說歷史?誰握有歷史的終審權?在《來自硫磺島的信》中,緬懷所有在硫磺島戰役中失去生命的人。戰場上,人生的荒謬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飾,一切就像那位日本憲兵一樣,他不忍射殺一隻狂吠不已的狗,就被長官視為抗命送往前線。其實,他救不了那隻狗,也救不了自己,當狗叫聲再度從屋子裡傳出來時,那聲狗吠,彷如傳遞著戰爭最深層的哀戚與驚懼,直達天聽。

2008/04/28

山海經@滬尾砲台

為什麼天上會有十個太陽?后羿怎麼樣射下其中九個?為什麼女娃死後變成鳥?為什麼刑天沒了頭還能繼續活著?他用什麼來取代他的頭?為什麼夸父要追太陽?木杖怎麼變成桃樹林?種子怎麼變成大樹?溪水為什麼不停的流?春夏秋冬是怎麼來的?歲月消失以後到底去了哪裡?』

民間文學是人們最早接受到的文化,但慢慢覺得它在萎縮,滿多人已經快不知道自己身邊有什麼文化,除了接受書上寫的,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只是覺得我們離神話與傳說的時代已經太遠了,現在的民間文學慢慢在改變。現在人被污染很嚴重 ,講得故事都很制式、刻版、沒有趣味,從書上看來、電視聽來的事物太多,從自己身邊的人傳承的太少。--玉野先生

在古蹟為背景的這齣戲,用一個流浪者與八歲小孩做串場連結。小朋友在看故事書,看著山海經的故事。小孩問這些是什麼故事,流浪者語帶玄機的說,「我的故事是你以前的故事,就算妳不想聽故事,故事仍舊會一直發展下去。」

經歷了夸父帶領的族人發展新天地的手足之愛,女娃對思慕者的感情之愛,刑天與后羿與天挑戰的勇氣。故事終了,流浪者把手杖交給小朋友,要他繼續把故事講下去。

所有的故事就是這麼樣的不斷往返發生,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的故事都是這樣。除了物質文明的進步,故事的本質仍是如此。

人,不過就是歷史長河中,那短短一瞬的載體。我們自茲而來,終將歸茲。

如果,人生這齣戲有觀眾的話,打從石破天驚開演之際,除了布景裝飾不斷革新以外,腳本內容或許令觀眾呼呼大睡。但,我們參與戲劇中的角色,必須一絲不苟的將他演完,直至演員謝幕...

兩百公里外的驚嘆

迎著陽光,陰影就會在背後...

寧靜的夜晚
一顆彗星悄然靠近

《春秋》魯文公十四年
秋七月,有星孛入於北斗

古人說
那是掃把星
將帶來不祥之兆

我懼怕、我躲藏、我奔走
我逃避、我驚慌、我失措
直到、直到
直到他靠近我之時
曖曖之中隱隱透出光芒
宛若柔軟觸鬚將我包圍

我溫暖、我平靜、我停佇
我迷戀、我貪圖、我享受

不再懼怕
展開雙臂
敞開心扉
與之俱焚亦無所畏懼

若終將難免一逃
那曇花一現的光亮
撞擊出最美麗的火花

我已準備好
享受這石破天驚
因我不再獨自漂流於迢遙星空
彼此守護
一同流浪...

2008/04/25

一方池水

萬籟俱寂,萬物皆備於我。為所不為,為所應為。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打坐,面臨心靜之時,所有的煩心俗務、紊亂慾念都湧上心頭。打坐,是一場與慾念拔河抗戰的過程。打坐,並非要求得一種境界,僅僅是考驗自己在靜與動之間是否能不動如山。

難得的四月午後,陽光毫不忸怩作態的散發他的熱情。縱使天空依舊灰濛,但是一顆心反照著陽光卻也光可鑑人。

對比於絲絲寒意沁入心脾的時光,天空甫泛起魚肚白,是那樣的清冷、寂寥。窗櫺透入一道道晨曦,瑟縮的角落依然陰暗幽微。推開門扉,引入暖陽,沐浴徜徉於金黃瀑布,生命於焉重獲新生。

雞犬相聞、枝頭嘰喳,生意盎然。春風送來一縷炊煙,終歸蒼穹萬物之際。

2008/04/23

關於做研究...

「大學生」這個名詞,在當今社會已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詞彙,因為你我都是。大學的角色亦隨著時間與社會環境之變遷,從原先神聖的學術殿堂,淪為略帶世俗味的職業訓練班。猶記甫進大學,不知哪裡流傳的訓示,大學在課業、社團、感情三項學分都要取得,才是不枉此行。對我而言,在歷經大一大二之年少輕狂與活動社團的焦頭爛額,在靜心沉澱後乃發現,似乎還有一個部分在大學尚未取得。

大學的本質應是為專業學術研究做準備,因而在大學畢業前,除非相關課程要求以嚴謹之研究方法進行專題研究,否則大學四年中難以受到「做學問」的洗禮。目前大學囿於生師比之限制,課程多半為大班教學,縱然有互動機會,亦受限於課程進度安排而難以深入進行研討。因此,萌發我期待在獨立思考、研究能力方面,有所精進之想法。

故而在大二寒假期間,積極準備提出國家科學委員會「大專生參與專題研究計畫」之計畫申請。國科會所提供之大專生研究計畫機會,不僅提供研究期間8個月,總計32000之豐厚獎學金,更可透過與指導教授的密切請益,學習並應用研究之流程、技巧、文獻收集彙整能力以及研究規範。

然而第一次的申請並不順利,未能獲得評審教授對計畫提案之青睞。經過檢討,一方面原因為研究題目不夠創新,二方面因為研究計畫格式與內容尚未符合期待之水準。因此,在經過研究方法課程的訓練與其他系上專業科目,時至大三再度及早準備申請計畫,終以「國際非營利組織之公私協力個案研究—以Mercy Corps為例」獲得研究機會。

計畫執行過程中,與指導教授碰面討論之議題多半是停留在研究架構與約略指引方向上。進行健究計畫所需要的功夫,完全有別於課堂報告只消依照指定命題、拼湊既有資料,再給予一些心得感想即可。反之,必須自己對研究主題有主動的興趣與廣泛的認識。指導教授的角色僅是在於「建議」資料收集方向,提供研究框架。在這些指導之後,教授就與你分道揚鑣,正式進入獨立的研究階段。

研究的道路是孤獨的,特別是在資料的千頭萬緒中試圖理出一道頭緒;或是在觀念的釐清過程中,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卻又不斷的沉浸在掙扎之後,所得到的雀躍之情、無可自拔。唯有在經歷刻骨銘心之掙扎後,知識在這些千錘百鍊的過程中,萃取出純粹的精華。

孤獨是成長的必經之途,透過國科會大專生專題研究計畫執行之過程,可以提前品嚐「做研究」的滋味。縱使研究的路途漫長且孤獨,崎嶇且艱辛,但我們仍可透過這樣的機會,使自己不斷信步向前。”Our destiny offers us not a cup of despair, but a chalice of opportunity. So, let us seize it, not in fear, but in happiness.”—Nixon

2008/04/13

媽祖遶境北斗人文旅記

週五的午後,揮別文山區的霪雨霏霏,一路搭著便利的交通運輸系統,從纜車換到公車,公車到捷運,捷運來到國光客運站。

隨手在便利商店扒了兩個飯團,飛也似的衝到櫃臺,在櫃臺前候了一會兒後,向服務小姐說,「我要一張到北斗的票」。「喔,要補位喔。」心中頓時一驚,莫非我排除萬難、捨棄一切,就是要擺脫紛擾的台北。難道連這麼一點點小小的期待,也要葬送在客運的手中?我的眉頭不禁一皺,這時服務小姐敲擊著鍵盤,「有了,335。」趕緊掏了錢,奪去他手中的票,深怕這回逃離台北的計畫就這樣失敗了。

坐上客運,尋找著15號座位的蹤影,是個窗邊的位子。望向窗外,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以及玻璃反照著自己的倒影,再一次說明著我應該就這麼毅然決然的離開此地。隨著窗外的景色變化,從高樓大廈到了工廠平房,再從工廠平房轉到了農村稻田,路是這麼走的。

趕在四點多,來到了終站北斗,接應我的朋友早已久候多時,而街上已經冷冷清清,因為,大家早已前往戰略位置恭候媽祖鑾轎了。朋友家外面就是武英廟,幾乎所有的陣頭或是神明都會路經「打個招呼」,在此也成為我取景的最佳地點。

隨著鑼鼓喧天、鞭炮震天地撼動我全身每一個細胞,不管是八家將、抬神轎還是舞獅團,看到的面孔不復是以往滄桑歲月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有點生澀但又有點江湖味的年輕面孔。不難從他們的生活環境與民俗文化背景做出理解,如果這些孩子不是在廟裡跳八家將,每年藉著八家將跟其他「陣頭」互別苗頭,也許互別苗頭的結果就是一場場流血火拼了。

一波波的迎神賽會過去,只見人群開始移動,逐漸在道路兩旁伺機而動,窺探著最佳的「鑽轎」位置。隨著報馬仔出現,頭香、貳香、贊香的相繼出現,在一旁久候的婆婆媽媽、男女老幼突然一湧而上,在路中央排起隊來。等候的時候,問身旁的媽媽為什麼會這麼多人,真的很靈驗嗎?只見媽媽激動的要為媽祖代言,「這個真的很好,向我之前走路很慢、膝蓋不好,現在很好走呢!」突然一陣驚呼,人潮如一股洪流般不斷向後撤退,一直往後退出一公里外的地方。只見媽祖鑾轎越是接近,人群聲從驚呼轉變為尖叫,尖叫中夾雜著不時的咒罵。

如果說,媽祖是帶來平安與健康,那麼媽祖鑾轎到來前的20公尺,恐怕是暴動與傷害。只見人潮不斷向後推擠,我在人群中幾乎被推擠到難以立足,隨著媽祖鑾轎的迫近,尖叫聲更是此起彼落,接著人潮就像骨牌被推倒似的,一個個俯身跪下下或是五體投地,靜候著媽祖靈氣護體。

與其說我是去祈求媽祖護體獲致平安健康,倒不如說,親身去感受民間信仰的力量與人神之間的微妙聯繫。隨著媽祖鑾轎的過去,我也趕緊轉往媽祖繼續行徑的路線,拍攝照片。拍照,是為了透過照片幫我講話。文字雖是情感的載體,但卻有不足道盡之處。望著虔誠跪拜的老奶奶,爸媽抱著孩子鑽轎底,盼望著只是一絲絲健康平安活下去的期望。

回到朋友家附近,擁擠的街道已經開始排出攤販,為這一年一度的盛事增添繽紛與人氣。夜幕降臨,五光十色的燈火接力著白天的熱情。這是一座不夜城,隨著媽祖的到來,全城的脈動繫在這一個眾所矚目的焦點。但在燈火所不在之處,則是跟隨繞境的隨香客早已席地而睡,在騎樓在廟裡,儲備著隔天三點的行腳。

凌晨兩點,我酣然入夢,猶記夢境中的媽祖,乘著鑾轎,隨著鑼鼓喧天啟程趕路。

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乘著車準備前往高鐵站。只見昨兒個熱鬧的攤販早早撤走,眼前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灑落地面。這不是媽祖顯靈降下皚皚白雪,而是媽祖旋風過去,所留下的遍地垃圾。乘車呼嘯而去,搭著高鐵北上台北,從稻田農村到平房工廠,從平房工廠到高樓大廈。18小時旋風式的到訪北斗,是否也宛如媽祖一樣,慢慢的加溫,卻迅速的留下一地的淒清悲涼。

2008/04/01

半生緣

半生緣的圖像半生緣,是個集人生所有悲劇於一體的作品。國破家亡、人倫慘劇、妻離子散、悲慘的婚姻,幾乎所有的慘劇除了殺燒擄掠不在裡面以外(也許小日本來的時候不要計入),幾乎想像的到的慘劇都在裡面了。

人生要圓滿,只有你自己只成就了一半,還要找到相愛的另一半才能圓滿。但是,其實很多時候,你很難確認,這個跟你牽手的人,會不會跟你一直走進禮堂,跟你一起走進墳墓。我很期待有這樣的劇情發展,但是眼前卻發現自己都不太認識、瞭解自己,你該如何去期待另一個人瞭解你、甚至成就你的另一半來使你圓滿呢?

對於朋友間常會聽到,「你不願意為他改變是因為你愛他不夠多」。乍聽之下似乎言之成理,但是,是不是真的因為愛的不夠多才不願意為對方改變?依我自己看來,「自己要改變自己」似乎就是一個很難的命題了,更遑論你要透過一己之力去改變一個他的人生前二十年妳還來不及參與,或是二十年來對方的生活背景都與你不同的人?

對於現代的性觀念開放,是不是隨著時代的進步,一些所謂守舊傳統的觀念都應該通通摒除,大力擁抱在大眾文化中所看到的開放性態度。其實據我的粗淺認識,美國是個基督教的國家,特別是現在墮胎、使用保險套被視為違反教義的情況下,很多電影或是電視影集呈現出來的濫交、多重性伴侶等等,其實並非是一種常態,而守貞是基督教或是西方社會的主流價值。

常常會覺得,現在已經二十幾歲的我,人生可以算是走到接近四分之一了,後面的四分之三要怎樣安排,怎樣讓自己做了決定而不會後悔,真的是操之在己。否則就如曼楨所言:「我們回不去了...」

2008/03/25

雨愛

雨,已經下了二十三天。眼前這幅峰巒層疊的潑墨山景,就這麼靜靜地、悠悠地掛在那好幾個星期。妳說他美,也許是匆匆的遊人造訪異地,對這濛濛山水脫口而出的一句驚嘆罷了。若是鎮日與之為伍,心情宛如蒙上烏雲般的混沌未明。

金鑽婚
磚瓦堆砌成的三合院,在寒風颼颼、陰雨綿綿的日子,張開雙臂守護著屋裡的人。一道紗門隔絕內外的世界,卻抵擋不住凜冽刺骨的寒意。如果說過年應該是熱鬧喧騰的話,那麼四叔公跟四嬸婆,也許只能從凍人的北風中,去嗅出一點過年的氣息。四叔公,已是耄耋之年,耳朵也不那麼靈敏,有時候晚輩喊他,是文風不動。但有時見他跟年紀相仿的朋友相談,卻是用耳語的音量也能談笑風生。四嬸婆這幾年膝蓋不好,只要從床上起來之後,就只能坐在輪椅上,透過那層灰濛的紗門,渴望著外面的世界。

子女沒有跟兩個老人家同住。鄉下嘛,總是比較沒有發展。過年時只是像是吃水餃蘸醬油,回來在兩個老人家面前出現一下,營造一幅子女承歡膝下、兒孫成群的熱鬧畫面。而這幅假象也隨著飯局的結束,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本來就不常回去鄉下,自然的跟四嬸婆也沒那麼親近。這一次回去,從紗門外喚了一聲四嬸婆,在聽到我的叫喚後,好像眼神在盼望著什麼。過年嘛,進去跟老人家寒暄應酬一番,心裡好像是在贖罪,去還清這一年的債務。

推開紗門,那是一個儼然不同的世界。陰暗的空間,泛著神龕上散發出的紅光;濕冷的味道,和著餐桌上冰冷飯菜的餘味。看到四嬸婆身子動也不動的坐在輪椅上,兩隻腳掌因為血液循環不好,加上寒風不住的攫走腳掌僅存的餘溫,已經變的深紫瘀青。

拉來一張矮凳,跟四嬸婆閒話家常,一邊背對著電視綜藝節目中,主持人用國語喋喋不休的誇張驚嘆,一邊注視著那雙冰冷與失溫的雙腳。四叔公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中的雜技,一邊口裡發出難以置信的讚嘆;四嬸婆電視看的心不在焉,問她說要不要換一台比較好看,她只是手一揮,「攏歹看啦」,茫然的望向紗門外,眼神只是空空洞洞的。

我坐在矮凳上,視線注目著凍到瘀青的腳掌,鼓起勇氣想要去感覺那個溫度。緩緩的將手伸向腳掌,我幾乎已經無法辨認那本來應該是一雙有熱度的腳抑是冰凍的石頭。驚駭之餘想要把手縮回來的時候,卻又怕老人家對我的舉動感到失落,硬著頭皮讓雙手在腳掌上停留。只是,這雙年輕又溫熱的手,帶著滿滿生命的熱力想要傳入冰冷的腳掌,但卻怎樣也挽不回那流逝的溫度與生命。

就這樣搓揉著雙腳好一會兒,我已無力用我的溫熱來抵禦無情的冷風。我抬起頭,這才發現夜已降臨。四叔公忙著張羅祭拜,姪女們跑來叫我去吃晚餐,我說四叔公、四嬸婆一起來吧。四叔公說拜完就去,四嬸婆則是有氣無力的揮著她的手,「不好啦、不好啦」。我拉著四嬸婆的手,想把一年到頭沒出過家門一步的四嬸婆帶出來,呼吸外面的空氣。過年,就是要跟大家一起坐著,講講話,熱鬧熱鬧。但只聽著四嬸婆的口中呢喃,一副要拒絕的樣子,手卻緊緊握著。

如果說每一天睜開眼睛,都是期待著嶄新與充滿希望的一天,去發散出生命的光和熱。對四嬸婆來說,每一天睜開眼,就是必須忍著膝蓋的痛楚,蹣跚的走到伴她終日的輪椅坐著。說是輪椅,倒不如說是的審判席。盼望著,每一天的過去,從日出到日落,今天沒被上蒼接走,那就回頭睡去,明天再等候宣判。這麼著日復一日,等待著的宣判。

四叔公在一旁祭拜完祖先,燒完了金紙,看到神龕上還有一大盒鞭炮,喃喃的說,「炮仔買這大盒,太多啊,甲伊放一下好啊」。隨著四叔公踏出門,姪子來催要吃飯了,我不好勉強老人家,只好跟她說我吃飽後再來,就跟著四叔公踏出門。四叔公向的稻埕的一邊走去,姪女們童稚的聲音說,「剛剛阿祖好像快哭出來了」。四叔公點燃鞭炮,轉身就走,我回頭望進紗門後的四嬸婆,「霹靂啪啦」,打破沉靜死寂的年。

珍珠婚
寒冷陰雨的清晨,天色剛濛濛亮,成仔起身走到屋後,欠身,拿起瓶子,旋開蓋子。他遲疑了一會兒,喝了一口。旋上瓶蓋,欠身,放回瓶子。拖著蹣跚的腳步,躺回床上…

成仔是一家的老大,一家六個兄弟姊妹,跟最小的弟弟差了二十多歲,儼然就是爸爸。結婚的時候,媒人帶去相親,從門外瞥了一眼,就決定這個廝守終身的伴侶。一直到成婚當日,曹仔才知道她的夫婿的模樣。一臉正色,帶著些威嚴,挺拔的身軀,這就是她要同床共枕的人。嫁入這一家,她知道就要把青春奉獻在這個家庭,跟著打掃家裡內外、張羅三餐、養雞養豬、清掃浣衣、伺候高堂、祭拜祖先。每一天,就這麼來回往復著。隨著時序變遷,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彎腰插秧、下田挲草、收割打穀、曬米裝袋,在她嫁入成仔的家門,就必須讓自己從青春少女,強迫成長為一個持家婦女、一個料理大小內外的女強人。

轉眼兒女成群,最大的女孩不過七歲,最小的還在襁褓中,哭哭啼啼的喝著奶。曹仔頭上戴著斗笠,懷裡綁著最小的男孩,一面頂著爐灶柴火的熱度,一面抵禦著頭上滴滴答答的落雨,張羅著一家的晚餐,等著成仔回家吃飯。仲秋時節,農忙已告一段落,就是這秋颱令人畏懼。房子的屋頂還是披著瓦片,雖然下午已經忙了一陣,在屋頂上披了帆布用磚塊壓著,但不免還有疏漏之處。深怕一陣狂風起,這個夜,不得好眠。伺候過父母晚餐,打發孩子洗澡後,成仔卻還沒回來。曹仔心裡嘀咕,跟他說今天颱風已經快來了,叫他不要去海邊的度假村搬磚頭,他偏要去。家裡不好過,但也不用拼成這樣,讓我擔心。

一陣風強雨急,啪,停電了。小孩驚慌的哭了,父母早早就寢也就不知停電之事。曹仔忙著安撫孩子,一邊走到神龕前拿出一支蠟燭,燃起一絲光亮。她不能慌,她表面大聲嚷著孩子快去睡覺,卻也一面別過頭去,噙著淚不讓流下來。玻璃被吹的咯咯作響,門板縫隙間咻咻的風聲,活像鬼魅要攫住她。砰的一聲,後門被吹開,曹仔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披著蓑衣想到後頭把門關上。突見一個人影,她怕極了,只聽那邊聲音傳來,「是我」。曹仔口裡唸唸有詞,質問著為什麼拖了這麼晚回來,成仔只說是風太大,不能騎腳踏車,只好用走的回來。她張羅剩飯剩菜後,獨自就先睡去,安穩的跟孩子們窩在一起。

二十年過去,高堂往生、兒女成婚、孫兒承歡,日子是這麼過去的。成仔不種田了,曹仔不用農忙,就養雞賺點小錢補貼家用。成仔種了一輩子的田,弄到膝蓋壞了。不過他還能蹣跚的走著,在後山的林子裡,跟他的牛囝講話,帶牠們吃草。這是成仔會露出笑容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露出笑容,他自己也許不知道吧。曹仔跟孩子們都很怕他,他只以為是孩子不願意跟他親近。後來,他痛到不能走了,去醫院開刀換人工關節,一次不行,換了第二次。第二次不行,換了第三次。前後兩三年的時間,成仔都在醫院跟家裡奔波,牛囝也因為無力照顧就賣了。偶爾,成仔會拄著柺杖去田裡巡視。越是巡視,成仔心中的情感,就如同荒蕪的田園,荒煙蔓草一片。濛濛細雨,更增添心中戚愴。做田的人,去田裡巡巡看看,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也是他生命的一部份。成仔面對其所愛的土地變成今天的光景,但是他卻無能為力改變什麼。

寒冷陰雨的清晨,天色剛濛濛亮,成仔起身走到屋後,欠身,拿起瓶子,旋開蓋子。他遲疑了一會兒,喝了一口。旋上瓶蓋,欠身,放回瓶子。拖著蹣跚的腳步,躺回床上。忍著食道的灼熱感,兩眼發直的望著慘白的天花板,視線逐漸模糊…

成仔知道,一個農人如果不能照顧土地,他的心已死。而今,成仔也實現他與土地的誓約,一同逝去…

訂婚
駕著霸氣的進口休旅車,馳騁山林間蜿蜒的道路。低沈渾厚的引擎聲,劃破寧靜的鄉村。興文載著孟華跟她的父母來到故鄉,準備認識孟華的大家庭。

休旅車來到寧靜純樸的鄉下,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興文懷著不安的心準備迎接將來的挑戰。岳父向一張張興文陌生的面孔,熟稔的介紹著他未來的親戚。不論是小的、大的、老的,興文都像事前有做好功課似的,把一個個記憶中的名字,跟眼前陌生的臉龐,努力的連結在一起。興文盡力的表現出他的友善,期待這一個大家庭能夠接受他,能夠真正的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

興文是在一次員工旅遊認識孟華的。那一次去的是日本,孟華不會日文,怯生生的躲在一群會日文的女生朋友裡。興文長年派駐在日本,就自告奮勇的帶著她們東奔西跑。興文一眼就發現了孟華,她總是把自己隱藏在人群裡,總是那樣靜靜的。日本的花火節讓女孩子們嚮往,在日本女生的浪漫,就是穿著浴衣跟男友在夏天去看花火,興文向大家解釋著。一群人,起鬨著一起去換上浴衣,準備晚間一同看花火,想像著日本人的浪漫。

女生們興高采烈的選好了浴衣,在外頭興奮的合照,卻遺落了孟華。孟華換上浴衣後,發現女伴們因為等不及就逕自向海灣走去。落單的孟華,發現了在外候著的興文。只聽興文說,「趕緊過去吧,花火已經在放了。」兩個人肩並肩的走到了海灣,孟華急著找尋女伴們的蹤跡。「哇!」只聽周遭的人對一朵朵的煙花發出的驚嘆,興文發現了孟華的不安,「別擔心,一會兒結束了他們就會回到剛剛那兒,只要妳別跟丟我就好了。」興文與孟華在廣袤的夜空下,仰望繽紛的花火。

興文與孟華跟親戚們晚餐談天後,兩個人披著夜色,在細雨斜灑中走到外頭的稻埕。遠處有人放著煙火,更遠處可以看到海。興文牽起孟華的手,「妳還記得那天我們在東京灣看煙花嗎?」只見孟華仰著頭凝望黑夜中的煙花,嘴角沁出一抹笑意,「還不是你說,女生的浪漫就是穿著浴衣跟男友去看花火嗎?」

鑽石婚、白金婚、金婚、紅寶石婚、銀婚、錫婚、木婚、紙婚、離婚…

情比石堅、海誓山盟,每一段婚姻的故事,承載著兩人的承諾、約束、責任、遺憾。在人世流轉間,傾聽著每個獨特的故事,但卻只在兩個人心中留下了歲月、笑與淚的痕跡。兩人相知相惜,彼此相濡以沫,才能在刻苦、艱困的夾縫中,勇敢的相守下去。

雨,始終下著。也許,綿綿細雨中,無論是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的婚姻。打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石破天驚之際,雨,就見證著一幕幕悲喜交織、電光石火的愛情。

2008/01/20

萬能車

還記得國小的時候,進到圖書館不知道為什麼發現了這本書。於是乎,這本書讓一個小三學生,帶著想像,馳騁於夢想的世界。

本文引用自http://blog.sina.com.tw/dcalfine/article.php?pbgid=30835&entryid=218534#

《萬能車》 我 常常覺得小男生很笨,不但講話講不快,考試老考輸我們女生,還很愛逞英雄.明明認不得回家的路,放學後還敢跟我到植物園去玩.我媽媽來找我的時候,連托我 媽媽帶他回學校等他媽媽都不敢,我還以為他也很行哩!害我第二天到學校被老師罰站,罪名是「誘拐同學不回家,害他媽媽擔心得快崩潰了」.總之,我五歲的時 候吃了大虧,覺得男人都是禍水,從此對「第二性」敬而遠之,別給我惹麻煩就是了.


問 題是,我的女性荷爾蒙與生俱來,時候到了就開始發作.有一天,忽然就發現自己的眼睛直跟著某小男人滴溜溜地轉.這傢伙卻死腦袋,老是跟另外一個女生講話, 根本就不理我.我心裡好著急啊.然後就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引起他的注意.然後每次考試我都考一百分,老師上課問問題,我都搶答,而且都答對了.可是人家還 是不領情,「嘩!」一聲,加上好像「好嘛,算你行」的眼光,就沒下文了(註一),繼續跟那個女生眉來眼去.我又氣又急,心裡嘀咕,難不成要我像那個狐狸精 一樣搔首弄姿嗎?結果救星居然是我們老師.我們要辦個班級圖書館,大家來交換課外書讀.我心下大喜,連忙搜索枯腸,究竟哪本書男生一定會喜歡,讀到愛不釋 手?有了!《萬能車》!就這本.



對,就是這本伊安.傅來銘(Ian Fleming)原作,約翰.伯寧罕(John Burningham)繪圖,張劍鳴翻譯,國語日報出版的《萬能車》,讓我生平第一次討得男人的歡心,見他內心漲滿快樂,滿心喜悅地對我笑,講兩句只有我們懂的話.那一年,我九歲.

* * * * * *


頗 家是個很快樂的家庭,可是卻沒有錢.這是因為頗中校是個不務正業的爸爸.你要注意文字喔,我說的只是一般人眼中的「正業」,我沒有說頗中校遊手好閒.頗家 爸爸忙得沒時間去上班掙錢,因為他把時間都花在夢想發明一些沒人要的東西上面,像是可以吃的唱片,四方方的番茄,和衣服掛上去會自動掉下來的衣架.
可是有一天,頗中校發明了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果,裡頭有個洞(註二),含在口裡可以吹出各式各樣的聲響,兩兄妹呼哨來呼哨去,連歌曲都哼得出來,簡直帥呆了.糖果店老闆大感興趣,買下了專利,頗中校終於賺了一大把錢啦!
聰明的女人一定要明白,男人有了錢之後,第一件事絕對不是替太太買個鑽戒.頗家媽媽當然是聰明的女人,不會做傻兮兮的白日夢.不僅如此,頗媽媽也是個愛冒險的人,不然怎麼會嫁給儘作夢的頗家爸爸呢?所以他們拿到一筆大錢之後,就跑去買汽車啦!
這筆大錢其實不怎麼大,只夠買舊車而已.頗家跑了好多好多地方,看了好多好多車,一直沒有看到中意的,最後卻一眼看中那輛破到不能再破,第二天就要進廢鐵場的敞篷跑車.



雙胞胎哥哥傑密對妹妹傑美小聲說:「你看到那塊舊牌照沒有?那牌照還真古怪.」
「哪裡古怪了?不過就是GEN 11而已.」
「欸,如果你把1看作英文字母I,連起來拼,就是Genii.」
Genii是何方人物?這年頭小朋友對狄士尼的阿拉丁神燈都熟得不得了,看到Genii就會說是那個藍色的燈神,有魔法的唷.
書 裡頭的傑密沒有再多猜,我不禁佩服作者的想像力和文字功力.這時候就埋下了雙重伏筆.看文字不準,你一定要看插圖裡的那塊車牌.那個連在一起的II,就是 十二星座裡的雙子星座代碼.故事的主角,就是這對孿生兄妹.所以這輛神秘的老破車,不僅魔法高強,還載著雙胞胎歷險,太好玩啦!

我 真的真的很不想告訴你,這輛引擎老修不好,發動時都要先放一陣子砲,所以取名叫「嚏嚏砰砰」的老爺車,究竟有什麼法寶.我一直忘不掉,當年我讀到頗家四口 擠在假日塞車,完全動彈不得的路上,「嚏嚏砰砰」竟然大發神威,一連串指示駕駛按鈕操作,竟然就生出翅膀,變成「飛天萬能車」甩下幾英里長的車陣,凌空而 去.我讀得又驚又喜,興奮得不得了.直到今天仍然歷歷如昨.也是同樣這份驚喜,教當年那個小男孩和我嘰嘰咕咕,笑著分享我們的共同經歷.

「嚏 嚏砰砰」不僅能上天,還能下海,遇到事故還能臨場應變救主.我跟著頗家一家橫越過英吉利海峽來到法國海岸,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多佛,加萊,還學到了白堊懸崖 地形.小孩子讀書就是這樣,有時候,就是有些細節記得清清楚楚.後來真的上課學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的時候,就覺得好親切,要弄懂背下來,一點兒也不難.



故 事縮寫了就不好看了.我一點兒也沒有興趣告訴你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能說,作者傅來銘,就是金手指007情報員的原書作者.照這本書的結尾看來,作者似 乎打算像寫007一樣,繼續寫續集的.可惜出版那年他就因為心臟病去世了,這本他為愛子寫的《萬能車》,也就成了作品中唯一的兒童讀物.這輛「嚏嚏砰砰」 真有其車,是西元1920年英國坎特伯利(Canterbury)附近的祖布洛瓦斯基伯爵(Count Zborowski)在其封地上造的.此車採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德國賓士車廠推出的75匹馬力跑車車身,換裝上梅巴(Maybach)造的六缸軍用飛機 引擎.這輛「嚏嚏砰砰」全身是鐵灰色,有個亮晶晶的車頭,全長八英呎,重達五噸之多.1921年以時速 101英里贏得加拿大布魯克蘭的百哩短距賽( Hundred M.P.H. Short Handicap at Brooklands).次年又在同地贏得閃電短距賽( Lightning Short Handicap).但之後此車捲入一場車禍,就再也沒有出賽了(註三).不用說我們也都知道,真實的「嚏嚏砰砰」是不會變身魔法的.可是一輛風騷全世 界,馳騁如風的跑車,哪裡會沒有靈性呢?孩子的想像空間無限,僅管人類都可以飛到月球上去了,有輛能上天下地,四處探險的車還是教人興奮如斯,好故事哪會 因時光久遠而褪色呢?


中文翻譯據我所知,只有這本早已絕版的《萬能車》.英文版仍有賣,但是現在流行新的插圖版本.我還是喜歡伯寧 罕的老圖.雖然價值不菲,還是買下來了.買書要夠狠,碰到愛書就跟碰到漂亮的小妞一樣,下手要快.誰知道晚一步是不是就絕版了;此後只得痴心等她當寡婦, 壞心祈禱她成棄婦,到舊書肆去眾裡尋她千百度了.


因為一些疏失,我失去了小時所有的藏書,在美國到處尋找原文當安慰.本以為重溫舊 夢已無緣,上帝竟伸出慈愛的手,召喚出奇蹟.在此特地感謝蠹魚頭、莎、Sinclair、Nonna、 紅葉、國語日報陳小姐,和其他眾書友慷慨大度,不辭勞苦,尋來數批絕版中文書相贈.素昧平生,何勞厚意!由此可見書人多古意,溫情滿人間.敝人因故封筆多 年,久無問候,遂失音信.盼故人均安康,書海相蠹,此樂無窮.


---
註一:我年少蠢笨,不知道此為下下策.正常男人絕對不會欣賞的啦!諸位女性同胞切切記得要扮豬吃老虎,先把男人騙上手再說,馬腳可不能先露.
註二:後來我看到一種糖果叫做「Holes」,也是中間有洞,可以呼哨,好興奮:這不就是頗中校的發明嗎?可是口味太少啦,隨口溶化的音調變化也沒有書裡講的那麼豐富.現實真是不敵想像呀!
註三:我對賽車外行之至.但看前些日子看迪士尼電影《Cars》,講到賽車出車禍無法完成比賽就再也不能參賽這項規定,就猜想這個「嚏嚏砰砰」恐怕也是因此退出賽車界吧.

2008/01/18

請害李皮碰炭


「請害李皮碰炭,但養芙乃那美女,戲林留綠牙。」剛剛在洗澡時,就這樣腦袋流出了這段文字...

這是什麼碗糕?中華民國是什麼...喔不是,好一句無釐頭的話。但是,曾經有過國中理化背誦元素表的人,相信一下就會過意了。

氫氦鋰鈹硼碳,氮氧氟氖鈉鎂鋁,矽磷硫氯氬

這不正是元素表前18個元素,這可是我們國中時的老師「辛相和」博士所發明出來的。國二的時候,一聽到有理化,不免緊張一下,弄不清到底是有誰要來教我們。

結果,當第一次理化課,一位腹部微突、面帶權威的中年男子,就這樣進來。操著大陸口音,向我們介紹。「班長哪一個,以後上課前先幫我泡茶,這個杯子就留在你們班上了。」儼然一副大學教授的風範,接著說道,「我是在阿肯色州拿到的博士,是主任拜託我回來教書的。」
於是,跟他的互動就這樣開始。國二的小鬼頭,總是體力旺盛又不聽使喚,常常我看的是為老師提心吊膽。不過,偶爾上課他也會來點有趣的東西。

「子曰我說,吃大饃饃。」

其實,我還真不知道這句話哪來的,偶爾還會「久久襪」(閩南語發音:救救我),上課是偶爾充滿了歡笑。當然,同學也會從化學元素表繼續延伸,像是「鐵老二(鐵釕鋨
)」、「比爾蓋資敗類(鈹鎂鈣鍶鋇鐳)」,而今都成記憶。

以前還會在寫作業的時候,自己自嗨都把問題翻成英文,然後答案也寫英文。現在自己想想,好像有點亂寫,但老師是認真的幫我批改,心中不免感動。

一個好老師,專業的知識固然要有,但是怎麼樣跟同學互動,或是一些小細節上的付出,都會讓同學念念不忘。偶爾,我會在理化課中間下課時,看到他走到教室後的平台,然後就這樣望著遠方,也許想著,有志難伸,淪落至此與小鬼頭廝混。嘆!

辛老師,就這樣陪伴我們一年後,就離去了。好像有人蹺課時,去高點圖書館(當時我們戲稱撞球間),看到他在景美附近出沒吧!

2008/01/14

馴化、成長、斷裂

「為什麼人長大到三十、四十歲以後,都還是跟國中生沒兩樣?」
「為什麼好像人到一個年紀後就不會再長大?」
「為什麼長大就是不斷放棄自己的原則、妥協?」

人要尋找歸屬感,在工作場域要融入、遵守規則、內規、陳規、文化。朋友間,也是接近性格相近、興趣相投、話很投機的彼此三五成群。

終究,團體的內聚力是他能夠維持他的生存,也排除不說我們「這行話」的人。

幾天前,在跟政府單位ARGUE為什麼我對我之前不滿意的提案,他即使已經做出說明,但我卻不能在同一時間提案修理他們。於是,找了一位老前輩請益。這位前輩,身段柔軟、願意傾聽、不挾成見,跟他講話,就好像是跟一方池水傾訴,待你的話一湧而出後,他才準備娓娓道來他看法。一切是那樣的溫和、平靜。

政府機關的本質,就是一條鞭。當你坐在行政院會議室裡面,滿朝文武百官在下面聽令,會議只是個政令傳達的形式,並不是拿來「討論」事情用的。所以,行政部門,其實跟以前帝制時的朝廷沒啥兩樣。當然,也許要考據為什麼行政單位會這麼的專制,其實可以上訴到日本時期、蔣氏政權軍政時期,由於過去的紀律與傳統恐怕沾染了軍方的味道,若沒有大刀闊斧,這樣的陳規恐怕難以打破。

再說行政機關的辦事效率好了,你說為什麼事情都不會進步,因為大家都不想犯錯,所以同一件事情,能轉則轉,但我絕對沒有不處理你的事情,因為那叫瀆職。但是我回答你,你不滿意那就不是我的過錯了。那為什麼會不滿意,因為行政人員的入門ABC第一步就是練「筆功」,寫的好你就平步青雲,寫不好你就龜一輩子基層公務員。所以,為了規避責任,所有問題進來都看看有沒有「潛力」可循,如果有就照抄,因為如果錯了,那是前輩的錯,不是我的錯。如果錯了,那是前任主事者下的指令,我只是照辦。因這樣的循環與共犯結構,造就了政府無法進步。

所以回到我一開始談的東西,為什麼同一件事情已經有了回覆我卻不能在提案「修理」呢?因為基於「一條鞭」的行政部門,很多事情只要是類似的我就要「收攏」,各個基層單位有意見的,就要在底下先「橋好」(也許你說是搓掉),只留剩下有共識的部分,那當然,能夠促使進步的那些不同見解,也就在這樣的文化與制度中被排除了。然後,送到各層長官面前,批示多半是「可」,只不過可能是這個「可」的尺寸有大有小反應不同的喜悅程度罷了XD

所以在這樣要幫長官「少事」或是「抓到處理重點」的文化下,所有的東西到最高層就是「洽悉」,因為看起來真的沒啥問題。如果下面有任何行政單位容許把兩個類似的東西提到檯面上,恐怕就會被其他單位笑說,「連這樣統整的能力都沒有」,而招致其他單位的戲謔與冷嘲熱諷。因此,這樣的陳規,就造就了誰也不敢亂動,因為大家都怕被笑、被看不起、甚至被罵。

好吧,你想要改變,那你要先同意這樣的文化,同意了才能受到長官重用,才能步步高升。但我也懷疑等到位居高位,你還記得多少初衷,或是因為過去師徒制下的無形牽制,你也無可奈何。也許這也應驗了,「打擊不了你,就只好加入你」的一句話。但加入後,誰還記得初衷呢?

衝突,是為了改革、進步、打破陳規,但是事件過後,他所產生的效果只會留在這些涉入其中的人的心中,對於這個大環境,也許,不會有太大的改變。這些經歷過爭執的每個人,會認識到一些事實,長大,然後發現過去所相信的信念,他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中是做不到的,然後呢?就只好收拾心情,越來越歸馴於這個社會,發現從孩提時一哭就有人來照顧你,好像全世界都跟著你動,到現在你即使抱持著信念,但是社會、世界卻不為所動,感覺到與世界的斷裂。最後,妥協、放棄、釋懷...終至進入墳墓。

鳥兒飛倦了,休息一下。展翅,又是一個殘酷又現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