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30

巨輪

功利主義的巨輪
轟隆隆的向前滾動

錢來、人往
快、快、快,還要更快

一嵌又一嵌的齒輪無情的向前頃軋
人們在齒輪前奔跑、求生
只求在這殘酷舞台中多苟活一秒

殘喘在巨輪之轍旁
驚覺剛剛在狂奔逃命中
好像踏過了無數體力不繼的身軀
齒輪上鮮紅濕漉的光澤正窺視訕笑著一切

2008/08/21

那些生命教我的事

其實,我很不喜歡吃燒烤跟吃到飽。除了看起來有像電影「神隱少女」中,小千的父母因為貪吃給神明的食物,而變成了豬的陰影外,更主要的是,因為你會看著帶著血淋淋的肉,盛盤上桌。

每次看到豬肉,就會讓我想起小學的時候,因為因緣際會到了台糖的南部電宰豬肉場參觀。那是一次很沒有「警覺」的參觀,一行大人魚貫依序從養豬場進入,當我正看著一隻隻可愛的豬仔向前走,來到了一處柵欄,並伴隨著淒厲的叫聲。我這才發現,苗頭不對了。

穿過塑膠隔簾,正目睹一隻豬的後腳被吊在鐵鍊上,拉起一百八十公分高後,突然一個聲音,豬就不動了。當我才意會過來那是電擊後,吊起的豬仔順著軌道,來到一個大池子,旁邊站著兩個人手上拿著電鋸。發出尖銳的嘶吼聲,突然剛剛被電昏的豬仔好像受到驚嚇,又醒了。

令我震驚的一幕出現在我眼前,屠夫(持電輪刀的人)也顧不得豬仔驚醒後的掙扎,拿起刀就對準咽喉部位插入,俐落的轉了一個三角形,抽出。滾滾紅血就這樣迸發出來,「收集入池子的引流孔,凝固後就是豬血」,導覽員專業自負的介紹著。就這麼看著,隨著那股「紅」流逐漸變小,也看著豬仔因缺血而逐漸失去生命力,兩眼空空洞洞的凝視前方。經過半圈的生產線作業,十步之遙的活豬,在我面前已是對半頗開的「兩塊豬肉」。若被吊起的豬仔沒有被電死而驚醒後,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被活剝的同類,以及三分鐘後的自己。

接著又穿過另一層塑膠隔簾,此時的我已經無心再參觀,可以想見的就是在針對可用的內臟支解分裝,把變成兩半的豬仔,運用庖丁解牛的技術,分裝成一小盒一小盒,不同部位標示的商品,準備出貨。前後其實不超過半個小時。

先行回到簡報室的我,看到接待人員已煮好一鍋貢丸湯,等回來的大家享用。心有餘悸的我,凝視眼前的貢丸湯,與方才腦海中活蹦亂跳的豬仔,一點胃口也沒有。

最近一兩年,自己的伯父過世,高中同學死去,因此參加了兩次告別式。雖然一個是傳統民間信仰,另一個是天主教,但似乎能仍在當中找到共通。哭的聲嘶力竭的親友以及不可勝數的輓聯。我一直覺得,告別是應該是辦給活人而非死人,因為日子會繼續下去,而往者已矣。這一場哭的呼天搶地的告別式,是用來撫慰活人的心。然後,讓久久難以相聚的親友們,因為一個生命的消逝,而體會到生命的可貴。甚至,讓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因為看在死者的面子上,勉強的點頭照面,虛應故事。

不可勝數的輓聯,是另一個令我感到有趣的地方。什麼功在鄉里、痛失英才,也許有些時候與事實不符,但人都死了,好像也不會有人去在意這些,讓這些收到輓聯的家屬爽一下也好,反正,送輓聯的人也多是達官貴人,上下交相賊後,也是能做點名聲。告別式為什麼大家都會來,正是因為這輩子也就只有這麼一次為他送行的機會,所以,就衝著這最後一次而來。想來也是令人唏噓不已。

生命存在的價值,是當你發現原來他也有逝去的那天,才開始存在。從別人的死去,認識到自己生命的意義。就像電宰豬的那個場景,原來我們的成長茁壯,是要建構在其他生命的死去,才成就今日的自己。偏偏我們已經在高度異化的社會分工中,感覺不到自己是奪去另一個生命的劊子手,因為我們也只是憑藉著自己勞力所賺取的金錢,來換得讓自己飽食之物。

更甚者,我們還對這塊肉品頭論足,讚嘆這塊肉生吃的口感宛如冰淇淋,就這麼綿密的化在嘴裡。透過了高度精細的分工,殺豬、殺牛、殺雞、殺鴨、殺鵝的那種罪愆,似乎就能稀釋到原諒自己的程度。

當聖嚴與單國璽兩位宗教大師都面臨到死亡,一個拒絕換腎,一個坦然面對肺腺癌。兩個人只是淡淡的表示,若其生命的逝去能換得大家對生命意義的思考,這也就值得了。生命這一課,是需要其他生命的犧牲,來得取經驗。但若能引起大家回想與反思,那些死去的豬仔與親人們,他們在天之靈相信也足堪告慰...



延伸閱讀˙聖嚴與善國璽對談紀實
http://mag.udn.com/mag/people/storypage.jsp?f_ART_ID=122603

2008/08/20

那些司機教我的事

前幾個星期打算把家中的老爺車開去定期檢驗,算算他也十四歲了,跑起來還是相當威猛,除了耗油量跟跑起來一樣凶猛以外,其他都還不錯。

該說汽車定期檢查是政府的德澤呢?還是說是讓修車廠有源源不絕的生意?拿我家的老爺車來說好了,排氣基本上每次都不會過,所以需要一些「必要」的手段,才能讓他驚險過關。煞車阿什麼的,自然就是時間到該換就換。

所以照例,每半年的定期檢驗到了,想說就就近到木柵的定檢廠看看。可惜來的晚了,檢驗配額用完只好摸摸鼻子去內湖檢查去了。

從木柵到內湖,可以先上信義快然後走麥帥二橋。說到麥帥二橋,就不禁讓我想到以前北部最威風的一條路就是「麥克阿瑟公路」。那可是為了紀念偉大將領、中國之友,麥克阿瑟統帥,而將現在南京東路六段到基隆的孝二路,命名之。不過,隨著新路不斷建設,這條路的威名也不再風光。甚至在多年前中山高引道改建,也把麥帥橋拆了。不過現在倒是弄了麥帥一橋、麥帥二橋,也許有補償意味。

下了信義快,轉往府前地下道上環東,就在到了地下道一半的地方,內車道已經發生車禍,所以只好向外切出,然後再趕緊找機會切回。不過前方車陣已經不容許我切回了,於是只好等綠燈起步看看能否再切回,不然要上橋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就在內車道車陣緩緩移動,看到了空間準備切回時,已經探出的車頭卻發現後面一輛計程車司機絲毫沒有要讓我過的跡象,所以只好趕緊停住。但計程車司機似乎很不爽我搶他車道的感覺,硬是向前衝,最後的景象變成,他從後面撞我的照後鏡。他的照後鏡都撞了收進去。

氣呼呼的司機下車直理論,「你是什麼意思!!」,一副作勢要打人的樣子,並指著與照後鏡無關的車側膠條上兩道微小的刮痕說,「你給我撞傷了!」其實,撞到了賠償就了事,但我不懂他為什麼可以那麼的「不爽」,不爽到一副要幹架的樣子,並且指著明明沒有撞到的地方說我撞到了。這時候深切的感受到,原來人長的太文弱,就是等著被欺壓。後來,司機在我的示弱下,也就氣呼呼的走了。

自然,這是一趟不太愉快的旅程。

前幾天搭公車,已經是夜晚時分,剛與朋友聚餐分手從忠孝復興附近搭上了74路。這條線有坐過的朋友,大概也都知道司機的慣性。車子行經羅斯福路進入公車專用道,不巧這路線在此處重疊的死對頭278正好開在他前面,公車專用道又不能超車,只得慢慢的跟在他後面。說真的,應該要感謝278的幫忙,不然這趟車應該坐起來會如同雲霄飛車一般刺激。

公車專用道在師大分部後結束,兩台車在興隆路前的紅燈停了下來,只聽74路公車司機打開車門,扯大了嗓門,向隔了兩車道的278司機叫囂,「你什麼意思?你在搖啊!(意思是慢慢晃載客人)你今天怎麼給我搖,我改天就給你搖回來!」

其實,開公車很辛苦吧,我想。

昨天,因為膝蓋不聽使喚,去到博愛路作復健,正在等著過斑馬線,看到了一對老夫妻正等著招計程車。一輛計程車緩緩駛來,正準備停靠,正有一輛新一點的車從右前方超過去,硬生生的擋在第一輛車前,車門對準了老夫婦。只見被搶客的車,繞到載客的計程車前面,降下了窗戶,用一副「十萬伏特」的凌人殺氣,狠狠的瞪了那司機,悻悻然開走。

其實,開計程車真的很辛苦吧,我想。

今天,我收到了市長信箱的回覆,「經查您投訴司機,並無競速行駛與停車購買檳榔情事,在車道暫停一分鐘,是因為有名婦人詢問車輛行駛路線後又未上車所造成之誤會。」

其實,我投訴的司機,確實因為不甘後面一般同路線的車硬生生超前,於是玩起了公車版頭文字D,搶在進入公車專用道前,搶回他的優先載客權。也確實,到了某一站,狂按喇叭,示意檳榔攤老闆趕快把檳榔拿上車。

其實,開公車真的也很辛苦吧,我想。

一次,從東湖坐284回家,扎扎實實是從五點上車,坐到七點下車。回家算了一下公車單向停靠62站,來回停靠124站。如果不計紅綠燈,每次公車停靠重新起步要換檔3次,也就是一趟車下來左腳要踩離合器372下。但是計入紅路燈造成的停靠,我想500次以上的左腳動作,應該是逃不掉的吧。還要再加上親口報站名124次,與回應乘客的謝謝與詢問。

確實,開公車真的很辛苦。

不管是公車司機、計程車司機,這些在道路上討生活的人們,每天就像到了殺戮戰場。必須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殺紅了眼,賺取那微薄的薪資,讓一家老小度日。司機的性格,也許是這個社會百業的縮影,只是他來的更真實、更殘酷。無論你開的是公車、計程車、野雞車,每天睜開眼睛,所追求的只是三餐溫飽。而如何得到這三餐的溫飽,就是在吐氣、吸氣、生氣與火氣間,憑自己本事,艱困求生。

拳頭,是在不文明、沒有法治的社會中,解決問題的方式。也許,現在看起來是非常粗暴的,但是,當我們進入這個禮教馴化、文質彬彬的年代,我們血液中潛藏著數千年前的暴戾之氣,似乎沒有因為外在的教養而從遺傳中剃除。反而,靜靜的隱沒在潛意識中,左右著我們逞兇鬥狠的趨力。無論是拿著衝鋒槍在戰場殺敵的士兵,還是拿著筆一聲令下前進戰區的總統,並不會因為殺人方式的不同,而相對高雅。

好像,火車司機最不會生氣吧,應該是他的火都在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