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31

那些老舖教我的事

每周都有周末,只是這一年忙不迭地在報告、TA、研討會及其他鋪天蓋地的事情中追趕進度。每天就是在學校與家中作定點往返,雖然說我很喜歡鐵路,不過這就像是鐵路必須挨著固定的路線前進,說來其實有些乏味。

因此心中總盤算著,何時可以讓自己「脫軌」(off the track)一下(當然,這不叫出軌)。「君子不器」,總是希望能夠發揮點人性價值,而不是在科層制度下難以擺脫世俗負擔。

這周末,和煦的陽光穿進了冷冽的客廳,家中二老也挺興致勃勃想去曬曬太陽,貪婪的攫取些冬日難得的溫馨。放下手邊的事情,決心讓自己陪陪久違的爹娘。

這年,念了研究所之後,雖然自許要在學術上要增添成就,不過紛至沓來的事件總是淹沒了這個初衷。更是令自己感到抱歉的是,早上比老爸晚起,晚上是在老爸睡了之後回家。就像同學說的,回家很像在住旅社,看到爹娘可能要喊一聲「陳伯伯、陳媽媽好」。

搭著老爸的車,來到了老台北內江街。低矮平房、香燭佛具店出現在路側,突然有種時空錯置,回到了六七零年代的感覺,吃素的我只得跟爹娘分頭覓食。走在內江街、西寧南路上,雖然隔著中華路就有著現代化、商業化的百貨公司,但我仍決定要讓自己尋寶一番。

走在老街上,路旁四五十年歷史的攤商與新穎的公車形成強烈的反差。很少走到外面來吃飯,要找到可以吃飯的地方對我而言就有些難度,更遑論還是素食。走在路上看見對面一家打著素食招牌的老店,由於是已過午餐的下午時分,不禁令我懷疑是否還有供餐。然而,窗邊氤氳的蒸氣,告訴了我說不定還有機會。

跨越馬路,越是接近店鋪讓我心生懷疑。臨路的櫥窗上展示著麵包還有祭祀的獻禮,定神一看才發現裡面有擺著兩、三張桌子,也有客人在吃飯。這種複合式的經營,真讓我這八零後出生的小夥子感到驚奇,也摸不著頭緒究竟是賣什麼的。為了填飽肚子,也顧不得心中的疑惑趕緊踏進店裡。

這些老舖子,不同於新穎的店家會有標準化的作業流程及光鮮明亮與寬敞的用餐環境,不會跟你說歡迎光臨,也不會有譁眾取寵的菜單跟「示意圖」;他們有的是聚在一旁聊天的老闆與朋友,看到客人端詳了會兒牆上的菜單,菜單還是那個黃底紅字浮凸的壓克力板,其中一兩項的價位還看得出因為抵擋不住物價上漲,把本來貼在上面的壓克力數字敲了下來,改以麥可筆寫上去。一會兒,老闆娘才以有些生澀的國語來招呼我這個與老舖相形格格不入的年輕小夥子。

「一個紅燒麵呷一個素蚵仔煎」,我以生澀的閩南語說著我的選擇,點完準備找個位子坐。總共三張雙人桌,一張是位阿姨,另一張則是店裡的工作桌,我選了第三張與老伯伯對坐的位子。老伯見我拉了凳子,一手端碗喝湯,另一手則把剛剛點餐豪邁灑落一桌的找零,往自己的方向撥去。牆上的溫度計指著十九度,想必外頭的氣溫更低,看著面前的老伯起勁地吃著紅燒湯裡的料頭,用手直接拿著猴頭菇,一絲絲的撥下來送進口哩,好似在享受御膳珍饈。再配了口飯,一口小菜,啜一口熱湯,見老伯鼻水都漫溢到唇邊,就知道有多麼好吃。

我的紅燒麵跟素蚵仔煎也送了上來,老師向老闆說,「半碗飯」,並把還灑落在桌上的零錢,推了五個一元銅板出去。「一碗飯」送上來,五個銅板沿著桌面被掃入手中。依我看那「半碗飯」,其實跟「一碗飯」差不了兩三口,但老舖子總好像是在跟客人搏感情一樣,不去斤斤計較重量,而是真的吃飽了沒。

吃著氣味道地的蚵仔煎,喝著藥材濃郁的紅燒湯頭,揣想著自己剛剛是以怎樣的心境走進店裡,對照著現在熱呼呼溫暖的收穫,心中暗自訕笑自己的無知與偏狹。

一旁炊具下的火仍燒著,裊裊水氣從蓋子邊緣溢出、上升。帶著飽足的喜悅以及老店帶來的驚喜,在夕陽灑落下再度啟程。

沒有留言: